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玉玺本末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六、《昌谷集》卷二二
言传国玺者多矣,讫无定说。
原其所由,则人主身自服之,非臣下之所常见,道听涂说,未免差误,传记杂录,易以湮没(原注:《旧唐·经籍志》有纪僧真《玉玺谱》一卷,姚察《传国玺》十卷,徐令言《玉玺正录》一卷,而僧真姚察之书久不传矣,《馆阁书目》中亦无徐令言正录》,而其说或亦谓之《玉玺谱》,间见诸书。唐章怀太子注《后汉·光武纪》,已用其说。今仅有蜀本《朝士谈》一书,乃前都官员外郎李石所撰,其叙玉玺事颇详,最无依据。)
士大夫所传已无依据,又以徐令言、李之说参于其间,尤更牴牾(原注:令言信《北齐书》之说,谓永和所得之玺,即秦玺也,与《晋纪》不同。又谓侯景既败,侯子鉴盗其玺,走江东,惧追兵至,投诸佛寺,为栖霞寺僧永所得。陈永定三年,僧永死,弟子普智奉献。陈亡,玺传于隋。不独晋非此玺,而陈隋亦无此玺矣。李石信《晋阳秋》之说,谓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得玺于慕容永,乃送建业。不独晋不得此玺,而永之崛起,亦无得玺之理。语在《永和玺》注。)
正史所载亦多不同,若不因本朝绍圣间此玺再出,士大夫以纸出之,当职官手自摹之,则其著见于天下者寡矣(原注:郑望之《秦玺跋》云:绍圣四年初献秦玺,诏百官杂识视。时先君为尚书郎,乃请以纸出之,遂得其真。《金石录》云,咸阳所获传国玺,初至京师执政以示将作监李诫手自摹印之,遂传于世。)
然其玺尚有玉色未辨,不得而尽考也(原注:汉宣帝立玉宝璧祠于未央宫中,刘原父以为受命宝和氏,当是据崔浩而言。崔浩《汉书音义》曰:传国玺是和氏作之。舒元舆云:秦丞相八字刻在荆玉,而飞上天矣,则其当为白玉。徐令言云:其玉出蓝田山蔡京等云:其色绿如蓝,则其当为绿玉。《石虎别传》曰:武乡长城县韩强,在长城西山岩石间得玄玉一方四寸,与同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为瑞。则又有玄玉者矣。)
今且序秦汉魏晋所得之宝,与白色、绿色、玄色并出之异,然后辨史氏之差误,众说之不根,使后之君子有考焉。
秦以前民皆以金玉银铜犀象为方寸玺,各服所好。
秦独天子称玺(原注:出《汉旧仪》)始皇作传国玺,使丞相李斯书之,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原注:《吴志·孙破虏传》注引旧《吴书》之文如此。应劭《汉官仪》曰:天子有传国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吴志》注云:「且康」、「永昌」二字,未知何者为得。《朝士谈》云:秦玺面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玺上隐起为盘龙文,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是皆未见真玺者也。考正史及众说,未尝有「且康」二字,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已两至本朝。其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自晋传隋,亦不闻有背文、面文之说也。且既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则其背文不应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意同而词不律,非古人之意也。)」。
汉高帝入关至灞上秦王子婴系颈以组,降轵道旁,封上始皇帝(原注:出《高帝纪》。)
后诛项籍,即天子位,服御其玺,世世传授号曰汉传国玺(原注:出《元后传》。《汉官仪》以为子婴始皇玺,高帝服御之,恐未必如是之遽也。)
周勃诛诸吕,废少帝,尝手贯皇帝玺(原注:出《史记·世家》应劭注。)
文帝时有言欲反,下廷尉薄太后文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耶」?
文帝乃出之(原注:出本传。)
昭帝时,殿中有怪,一夜群臣皆惊。
霍光尚符玺郎,郎不肯授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断,玺不可得也」。
甚谊之。
明日,诏增此郎秩二等。
昌邑王,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乃立皇帝(原注:并本传。)
哀帝崩,无子,太皇太后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原注:出《王莽传》。《太平御览》载,哀帝将崩,以玺绶付董贤,曰:「无妄以与人。」中常侍王闳者,叔父也,白元后,请夺之。即带剑至宣德闼,谓曰:「宫车晏驾,国嗣不立。君受恩深重,当俯伏号泣,何事久持玺绶,以待祸至耶?」不敢拒,跪授玺绶。按《汉书·董贤》、《王莽传》,哀帝置酒麒麟殿,上在酒所,从容谓,笑曰:「吾欲法,何如?」进曰;「天下乃高皇帝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也。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悦。哀帝既崩,白:「董贤年少,不合众心。」收印绶。则知元后之未央者,收皇帝玺绶;而王莽所白者,董贤印绶也。《御览》本援引《汉书》,而班固荀悦之书皆不载,不知何书耶?)
平帝既崩,孺子婴未即尊位,玺藏长乐宫。
王莽篡汉,使安阳侯王舜请玺于元后,后怒曰:「而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
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名思义。
人如此者,狗猪不食其馀。
且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亦当自更作玺,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
太后涕泣而言,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耶」?
太后语切,恐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于地,以授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灭也(原注:出《元后传》。《玉玺谱》曰,元后投之于地,玺上螭一角缺。而正史不载,至《吴书》乃始见之也。)」。
及汉兵诛带玺绶避火渐台,商人杜吴杀取绶,不知取玺及头。
公宾就见绶,问绶主所在,乃斩首并玺与王宪
得玺,无所送。
后宫,乘其车服。
越四日,而李、邓晔入长安,斩,送更始大司马谢禄,而玺归更始矣。
赤眉杀更始于高陵,立刘盆子
建武三年光武征赤眉于宜阳,赤眉君臣面缚奉高皇帝玺绶,乃诏先帝玺绶,归之王府,斯乃祖宗之灵,士人之力。
其择吉日,祠高庙,赐天下长子为父后者爵,乃受传国玺(原注:出《光武纪》。)
灵帝既葬,少帝在位,献帝未立,宦者张让、段圭作乱,劫二帝幸北宫,又走小平津。
掌玺者奔散,并失其玺。
、圭等既诛,二帝既还,得六玺于阁上,而传国玺独未得也。
董卓少帝献帝陈留王即尊位。
初平改元山东州郡起兵讨迫帝都长安
二年遂发掘洛阳诸陵,破虏将军孙坚,以袁术之命入洛阳,扫除汉宗,平塞诸陵。
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
令人入井,探得传国玺,方圆四寸,纽盘五龙,上一角缺(原注:此《吴志·孙破虏传》注引《吴书》之言也。此玺元后投之于地,旧不言一角缺,而言一角缺者昉乎此。)
明年死,袁术将僭号,拘夫人而夺之(原注:出《山阳公载记》。)
僭号二年而死,荆州刺史徐璆得玺,还许上之汉(原注:出《朝士谈》,与《山阳公载记》相表里。但《载记》节文见于《吴志》注与杂书,未见全文,恐亦出《载记》也。而《玉玺谱》乃云,袁绍有僭盗意,拘坚妻,逼求之。得玺,举兵以向魏武魏武恶之。败,得玺还汉。恐不然也。按为破虏将军,乃袁术之意。死后,复表其兄子贲豫州刺史,策载母徙曲阿,继从袁术,其不为袁绍所拘,事理明甚。)
魏文帝将受汉禅,遣使求玺绶于献穆曹后(原注:后,魏武女也。)
后怒,以玺绶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玺(原注:出《穆后传》。《续汉书》云:「天不祚此玺。」其义亦通。按《魏志·贾逵传》;魏太祖崩,隐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军长安来,问先王玺绶所在。正色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所宜问也。」是时魏未受禅,所问者魏王玺绶耳,非传国玺绶也。)」。
司马师将废齐王芳,使郭白太后,取玺绶置坐侧。
及迎高贵乡公,又请玺绶,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我欲自以玺绶手付之(原注:出《魏略》。)」。
自魏传晋,使太保郑冲奉玺禅位。
其后平吴,不过得金玺而已(原注:出《晋书》。《御览》引《拾遗录》曰:晋太康平吴,孙皓送六金玺,云无玉工,故以金为印玺。)
惠帝时赵王伦篡位,使义阳王威黄门郎骆休逼惠帝,夺玺绶。
伦败,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夺吾玺绶,不可不杀」。
阿皮,小字也,于是诛(原注:出本传。)
怀帝永嘉五年岁在辛未王弥洛阳,执刘曜,而传国玺不可考矣(原注:《晋书》载永嘉末洛京不守,玺为刘聪所得。及石勒灭刘氏,玺入伪赵冉闵诛石氏,玺又入。及是四十二年,而玺复归于晋。然其文乃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不同。《北齐·辛术传》云:辛术广陵,获传国玺,送邺,文宣以玺告于太庙。此玺即秦所制,方四寸,上纽交盘龙,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且言二汉相传,至魏晋没于刘聪至穆帝永和中得之,历宋齐梁而没于侯景败,得于郭元建,而以进焉。按永和所得玺,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至隋犹在,载于《礼仪志》者甚详。而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寂无闻见,则知《晋史》所载者为是,而《北史》所载者为非也。唐贞观撰《晋史》,其志书最为详备,不应有此玺而不录。《玉玺谱》云:玺属石勒刻一边云:「天命石氏」。此题今不复存。《朝士谈》云:石季龙磨其隐起之文,刻其旁为文曰「天命石氏。」其说既不相同,又云此题今不复存,不知所见者为何玺,不敢以为秦玺也。惟永和所得,乃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八字,粗有传授,亦谓之传国玺,今别条以永和玺名之。马端临《通考》:梁末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平原太守赵思贤佩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送之至。按郭元建,侯景之党,败,以广陵王僧辩,既而复降于北齐,齐遣行台辛术广陵。传国玺自五胡之乱没于刘石。石氏败,玺复南归于晋。历宋齐梁,至侯景之败,而玺遂北归于高齐云。)
后赵石虎得玄玉玺于武乡之长城,方四寸,厚二寸,文同秦玺,然其色玄也,不知为何代之玺(原注:出《石虎别传》。按石虎即伪位,在晋文咸康乙未,距永嘉辛未凡二十五年。而得玺之年,不可考也。武乡上党属邑,本朝初属潞州,后析为威胜军。)
秦苻坚姚苌所执,当晋孝武太元十年岁在乙酉,距洛阳之陷七十有四年矣。
求传国玺于曰:「小羌乃敢干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
玺已送晋,不可得矣」。
史不书其玺文,又无送晋之事,不知此为何玺(原注:出《载记》传。)
又六十一年,岁在丙戌
后魏世祖太平真君七年,即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也,魏毁邺城五层佛图,于泥像中得玉玺二,其文皆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一刻其旁曰「魏所受汉传国玺」。
史不言其玉色、工制与其方广、厚薄,既曰魏受汉玺,或者真传国玺也。
不知魏晋之间,未有言其旁刻字本末者,何耶?
既有二玺,则传国玺已有其副。
太平真君以后,历东西魏周齐隋唐,而此玺未尝见于史。
后魏承平甚久,不知何从失之。
本朝绍圣四年岁在丁丑,距太平真君七年又六百五十一年矣,咸阳县民段义斸地得古玉二,五年正月永兴军以闻,诏尚书礼部、御史台学士院秘书省太常寺官讲求定验以闻。
翰林学士承旨蔡京等奏:按所献玉玺,其色绿如蓝,温润而泽,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背螭纽五盘,纽间有小窍,用以贯组。
又得玉螭首,其玉白如膏,亦温润。
其背亦螭纽五盘,纽间亦有贯组小窍。
其面无文,与玺相合。
大小方圆无毫发差殊。
今考玺文,为秦玺可知。
其玉乃蓝田之色,其篆乃李斯小篆,其文则刻而非隐起,其字则饰以龙凤鸟鱼,乃虫鱼鸟迹之法,其制作尚象古而不华,于今所传古书莫可比拟,而工作篆书之文巧者亦莫能仿佛,非以后所能作明矣。
臣等被奉诏旨,得与讨论,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所有玉玺,委是汉以前传国之宝(原注:蔡京等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其说是矣。但其奏有云,曰「皇帝寿昌」者,晋玺也。曰「受命于天」者,后魏玺也。则「既寿永昌」者,秦可知。迁就欺罔,无所不至。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晋得此,如今得秦也,岂可谓之晋?至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秦而后魏得之耳。今乃析而二之,以「受命于天」为后魏之,以「既寿永昌」为秦,其为面谩也甚矣。邵武《后录》:绍圣元年咸阳县民段吉夏日雨后村中立门足陷,得玉一,方四寸,篆文如凤鸟之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按《记》云:秦始得卞氏玉,刻以为,元后取投之地,故一角缺。验之皆合,唯记云色黄,此青苍色耳。又云背亦刻「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则无之。有司奏上,廷议以为瑞,改元元符,命段吉以官。至靖康,金人取去。)
诏令礼部太常寺考案故事以闻。
四月丙戌礼部太常寺言:按《国朝会要》,元日五月朔冬至,并行大朝会仪,乞以礼祇受,群臣称贺。
从之。
宰臣章惇书写玉检,诏词臣撰乐章,付太常寺,应奉朝会之用。
丁酉,诏传国宝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
五月戊申朔,行朝会礼。
己酉,大赦天下。
癸丑甲寅,恭谢景灵宫
戊午,宴于紫宸殿
丙寅,诏以绍圣五年六月朔元符元年(原注:出《泰陵宝录》。)
徽宗即位,以白玉作受命宝,为八宝之一,其方四寸有奇,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
大观元年十一月,诏八宝初成,可于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
尚书省言:受命宝非常用之器,唯封禅则用之。
则大观以后,本朝有绿白二玺矣(原注:出《会要》。谨按《御制八宝记》云:受命宝,其玉蓝田,其制秦也。不可以传示将来,贻训后世。方参稽宪度,自我作古,有以宝玉献者,色如截肪,气如吐虹,温润而泽,其声清越。有以古篆进者,龙蟠凤翥,鱼跃鸟飞,奇耦相生,纵横得所。有以善工进者,雕琢众形,如切如磋。分毫析缕,不见其迹。四者毕备,于是揭而玺之,乃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蔡绦云:得秦玺而无检,螭又不缺,疑其一角缺者乃检也。自有玺后,考验甚详,上犹独取其文而黜其玺不用。旧说螭一角缺,未有言其检者,此又之凿也。但古今所见少有同者,不得不致疑耳。)
元符戊寅靖康丁未,盖三十年。
建炎戊申嘉定辛巳,又九十四年矣。
永和玺者,不知其何时作也,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秦玺不同(原注:《北齐·辛术传》以其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误也,已于秦玺辨之。)
后世以为传国玺易与秦玺相乱,今故以永和名之,谓其以永和至晋,而名始着也。
其制度精密,非当时僭伪所能办(原注:《晋阳秋》云:鸟篆隐起,巧丽惊绝,与传国玺不同。《隋志》云:螭兽纽上交五盘螭,鸟篆隐起。)
洛京失守,南北纷争,假托天命者,皆欲得此玺。
变诈百出,无所不至(原注:《·载记》,冉闵石祗,僭大号,遣其使人常祎慕容隽使记室封裕告之曰:「石祗去岁使张举请援,云玺在襄国,其言信否?」曰:「平寇之日,在邺者略无所遗,玺何从而向襄国?」《载记》又曰:冉闵既败,慕容隽欲神其事,诈言历运在己,妻得玺以献,号曰奉玺君。以永和八年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元玺。又《玉玺谱》云:元帝渡江后,数世无玉玺。北人皆曰司马家儿是白版天子。或谓元帝大兴三年慕容廆尝送玉玺三纽,不知彼乃宇文氏所得之玺,非中国之玺也。)
晋永和虽得之,而所以得之者非正道也(原注:《载记》又言:冉闵被执,其子智尚幼,蒋干遣詹事刘猗奉表归顺。濮阳太守戴施应之,次于棘津,猗至施止,不听进,责其传国玺。猗归以告干,犹豫不决。施因遣参军何融率壮士百人入,登三台助戍,谲之曰:「今且出玺付我,凶寇在外,道路梗涩,亦未敢送。当遣单使驰告天子。天子闻玺已在吾道,当遣重兵相援。」干信之,乃出玺付融,融使赍玺驰还。或谓何融以赏得之,或谓戴施取之以计,乃使何融驰还。或谓冉智以玺付之,非蒋干也。大要是何融、戴施共谋取之,冉智年幼,听命于蒋干,不足深辨。《晋阳秋》云:雍州玺者,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表慕容永称藩奉玺,方六寸,厚一寸七分,蟠螭为鼻,合高四寸六分,四面龟文,下有八字,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云是慕容所制,未详厥始,此则误也。八字载于永和八年《晋纪》,不可泯没。慕容永崛起小丑,草创简陋,寻为慕容垂所杀,安得更自制玺?先是慕容隽慕容廆之子,父子雄据一方,犹以不得玺为耻,诈封奉玺君,而况于乎?其言未详厥始,则不根甚矣。)
姑因史氏诸家之说,推本而铺叙之。
永嘉五年王弥洛阳,得六玺送刘曜刘聪,而此玺在其中(原注:洛阳陷时,与秦玺当皆送刘聪,而秦玺不复传授,疑乱兵失之。)
聪死,子粲嗣位,其大司空靳准作乱,自称大将军,执粲杀之。
为乔泰等所杀,推靳明为盟主,遣卜泰奉玺于
大悦,谓泰曰:「使朕获此神玺而成帝王者子也」。
石勒闻之怒,增兵攻明。
败于石勒,其子熙奔上邽
石虎上邽,遣主簿封送玺于勒
向所谓六玺者,止有其一,此外特太子金玺耳(原注:已上并杂出《晋书·载记》。按天子有六玺,曰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所用不同。应劭《汉官仪》及诸史皆详言之,与传国玺并行于世。自永嘉以后,每言传国六玺,则是六玺不皆在,与传国玺合为六耳。《前凉录》载,张寔元年兰池赵婴上言,于青涧中得一玉玺,钳纽,光照水外,文曰「皇帝玺」。《后周书》曰:宇文氏因狩得玉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必永嘉以后之所失者也。至唐贞元二年,神策将温嘉顺犹得白玉印文曰「天子之宝」,亦可见矣。赵封送玺于勒,止有一玺,于此可见。)
石勒既死,石虎篡立。
死,其子世嗣位。
石遵、石监、冉闵相继篡立,闵为慕容恪所执,其子智守邺尚幼,因其臣蒋干以玺献于晋(原注:《燕书》曰:元玺六年,蒋干遣太子詹事刘猗赍传国玺诣晋求救,猗负玺行数里,天黄雾四塞,不得进,易取行玺始得去。此事虚诞,全不可信。)永和八年,玺至建业,百寮毕贺(原注:出晋《穆帝纪》。)
自晋传宋,宋元凶劭作乱而败,不见传国玺。
问劭,乃云:「在严道育处」。
就取得之。
孝武即位,拜蔡兴宗侍中,每言得失,无所顾惮。
帝新拜陵,尝使负玺陪乘。
宋末,谢朏侍中,领秘书监
齐高帝将受禅,当日在直,百寮陪位,侍中当解玺。
佯不知曰:「何公事」?
传诏云:「解玺授齐王」。
曰:「齐自应有侍中」。
乃引枕卧,传诏惧,乃使称疾,曰:「我无疾,何所道」?
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乃登车,仍还宅。
是日遂以王俭侍中解玺,既而武帝请诛
高帝曰:「杀之则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原注:并出《宋书》。)」。
自齐传梁,至简文帝,为侯景所篡。
败,其玺不知所向。
北齐东南道行台辛术广陵得其八玺,献于文宣文宣以告太庙,而此玺居其一也(原注:《辛术传》云: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推原所自,以为永和中载僧施所得者,使督护何融送建业,历、齐、梁至侯景败,侍中赵思齐以玺授南兖州刺史郭元建以送于,而以进焉。其玺文与《晋纪》不同,疑传误也。若以为晋永和自是一玺,而辛术自是一玺,特传引用之误,亦是一说。但永和玺后来却有传授,而辛术玺所谓「受命于天,即寿永昌」者,齐陈之际,略无所传,知其误也。又文宣纪载所献八玺,而传只载传国玺,又不知其七者果何玺也。先是齐受东魏禅,固尝遣太尉彭城王元韶等奉皇帝玺绶,而魏宗室元晖业骂之,曰:「尔不及一老妪,背负玺与人,何不打碎之?」事见《魏景穆十二王传》。则知当时之玺不一而足,八玺之中,亦必有所谓六玺者,特宋齐所传,非西晋之旧也。)
北齐河清中着令定制,自六玺之外,止有传国一玺,白玉为之,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是物也(原注:《隋志》载北齐玺,自传国玺、六玺之外,止有木印,则辛术元韶所进之玺,已不能全矣。)
北齐、西魏皆并于后周,始与神玺并行于世(原注:西魏大统三年槐里获神玺,大赦,不言其文也。独《隋志》言,神玺、传国玺皆宝而不用,神玺明受之天,传国玺明受之运,则神玺之文,亦有关乎天命者矣。)
开皇三年,诏以传国玺为受命玺(原注:出《隋文帝纪》。《朝士谈》云:开皇九年江南,得真传国玺,乃改前所得者名神玺。此又不考本末者也。秦玺失于晋永嘉,而稍见于后魏太平真君之时,永和玺复归于晋,而隋已得之于后周矣,陈安得有真传国玺哉?谓陈有梁敬帝近代受禅之玺,犹之可也。况西魏、北齐已先有神玺之名,非开皇所改明矣。)
隋之亡也,玺没于宇文化及
化及败,为窦建德所得。
唐武德四年,克平东夏建德右仆射裴矩奉八玺以献,而受命玺实在其中(原注:化及之事,虽出于《朝士谈》,而正史不全载,然新旧史于《建德传》皆云裴矩奉传国八玺来降,则炀帝失之于化及化及失之于建德,其事明矣。)
唐有受命玺,以封禅礼神,即其旧也(原注:《新唐志》载,神玺、受命玺之外,止有天子、皇帝六玺而已,是谓八玺。乃言有传国玺及八玺,岂通传国而为九耶?志言八玺甚备,而传国玺独无所言,是误以受命、传国为二玺矣。当云合传国为八可也。)
太宗贞观十六年,复刻受命玺,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而受命之名,复自别于传国玺矣。
武后长寿二年,尝改玺为宝。
中宗神龙元年,又改宝为玺(原注:此三事,皆出《通典》,而本纪不载。特于长寿二年九月乙未,书作七宝而已。)
玄宗天宝十载,改传国宝为承天大宝,而传国之名犹不废也(原注:肃宗乾元元年,上皇天帝御宣正殿,授皇帝传国、受命宝,则知虽改为承天大宝,而旧名不废也。)
五代乱离后,其玺不复存矣(原注:蔡绦《国史后补》云:国初创业艰难,诸宝多阶石为之。元丰中,始诏依古作六玺,有玉而未成也。《会要》云:唐末六玺亡失,国朝铸以金鍮。太宗雍熙三年,诏以天下合同之印为天下合同之宝,御前之印为御前之宝,书诏之印为书诏之宝,铸以金,是玉玺不传于本朝也。)
受命宝者,其初当出于传国二玺,其一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二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皆有受命之文,而未以受命名之也。
隋文帝受周禅,遂有东、西二魏之宝,其名不一,而所谓传国玺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永和玺也,其传最远。
开皇三年,始表异而出之,名曰受命玺,而受命之名立矣。
隋传之唐,而太宗不以为受命玺也。
贞观十六年,乃自作受命玺,以白玉为螭首,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是隋、唐之际,各有是玺,而其文则异。
本朝继五代之后,二玺皆不复存。
至道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真宗即位之初,中书门下言: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诏可,而不言其制度也(原注:《会要》误以膺字为应字,而《长编》不载,旁见于《宏词类编》者,乃作膺字。虽不足据,然累圣皆作「恭膺天命之宝」矣。)
大中祥符元年五月,有司详定封禅仪,请以玉牒、玉册并刻字填金,联以金涂银绳,缄以玉匮,置石䃭中。
封匮以金泥和粉乳香为之,印以受命宝,宝方一寸二分,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则是真宗朝尝两作之矣(原注:《会要》云:请依旧制,别造玉宝,文同受命宝,则是八字皆同,而《长编》止载「恭膺天命之宝」六字,盖节文也。是时又作「天下同文之宝」,铸以金,以封石䃭。《会要》虽云封匮封䃭之宝,而不言别作,则又略也。)
乾兴元年仁宗即位三月十六日礼仪院言:皇帝登位,所有受命之宝,并缘宝法物,请下文思院少府监
从之。
天圣元年九月二十二日,诏以宫城火,重制皇帝受命宝,则是仁宗初年亦两作之也。
嘉祐八年英宗即位六月十三日翰林学士范镇言:「伏闻大行皇帝受命宝,欲举而葬之,恐非所以称先帝恭俭之意。
其受命宝,乞陛下自宝用之,且示有所传付」。
检讨检寻典故,及命两制礼官详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奏议曰:「受命宝者,犹昔传国玺也。
宜为天子传器,不当改作。
谓今宜从省约,以称先帝恭俭之实」。
其后别造受命宝,而所议弗用。
元丰八年哲宗即位门下侍郎章惇言:「奉诏篆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
从之(原注:以上并出《会要》。)
即是以观,本朝皇帝即位,皆作受命宝,而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矣。
但前乎真宗,则有太祖太宗之世,后乎真宗,则神宗居英、哲之间,而受命宝亦不作,岂作辍亦随时耶?
将史失之耶?
哲宗得秦玺,绍圣五年四月诏作传国玺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是哲宗有两受命宝,而秦玺其一也。
徽宗初年,亦作受命宝,因秦玺之旧,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则徽宗之受命宝,不复用「恭膺天命」之旧矣。
既作受命宝,又作国宝,及天子、皇帝行信六宝。
大观元年,八宝皆成,十一月十一日,诏以来年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原注:镇国、受命本是二宝,而《会要》乃载大观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诏受命宝字之上添镇国二字,则当与国宝相乱矣。至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又诏八宝之名,一曰镇国神宝,二曰受命之宝,则是受命之宝未尝加国字也。《会要》何为并载耶?)
今皆不存矣(原注:朱丞相《秀水閒居录》云:靖康京城失守,八宝悉为金人劫取矣。但八宝既失,而国宝独存,其文所谓「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者,则又朱丞相误也。国宝文九字,曰「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而「范围天地」以下十六字者,谓之定命宝,乃朱丞相维扬所见者也。合定命宝言之,谓之九宝。靖康八宝皆失,而定命宝独在。蔡绦《国史后补》载九宝甚详,与《御制八宝记》及《会要》诸书皆相表里,当以说为正。)
予讨论玉玺本末,有所谓《云麓漫抄》者,乃(原注:彦卫。)景安之所作,予未之见,疑犹有遗论也。
讨论粗定,乃于亲戚间见之,顾其说微有差误,不足取信。
且如秦玺之为玉,或云和氏,或云蓝田,要当指一物为证。
今云秦得和氏所献玉,命李斯篆书,诏工人孙寿蓝田玉作,何也?
献帝初虽失玺,后复孙坚得之,再入袁术,而徐璆以上于许。
今云献帝出奔则失之,何也?
曹操虽不受汉禅,而子丕实受之,刻玉玺之侧,曰「魏所受汉传国玺」,虽真伪未可知,未尝指言所刻也。
今云不应丞相时,先取其玺,何也?
晋元帝渡江,数世无玉玺,北人始有白版天子之讥,其后永和得玺,君臣相庆。
今云三国鼎立时,有假版天子之语,何也?
秦以前为方寸玺,至始皇侈而大之,乃作受命玺。
今云方围四寸,其为伪无疑,何也?
如此等类,不可胜举,姑举其概以自志焉。
复友生论文书880年5月 唐 · 陆龟蒙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辱示近年作者论文书二篇。使仆是非得失于其间。
仆性虽极顽冥。亦知惴息汗下。
见𧥮诃之甚难。招怨患之甚易也。
况仆少不攻文章。止读古圣人书。
诵其言思其道而未得者也。每涵咀义味。
独坐日昃。案上有一杯藜羹。
如五鼎七牢馈于左右。加之以撞金石万羽籥也。
未尝干有司对问希品第。未尝历王公丐贷饰车马。
故无用文处。江湖间不过美泉石则记之。
耸节概则传之。触离会则序之。
值巾垒则铭之。简散诞放。
无所讳避。又安知文之是欤非欤。
生过听。德我太甚。
苟嘿嘿不应。非朋友切切偲偲之义也。
故扶病把笔。一二论之。
曰我自小读六经。孟轲杨雄之书。
颇有熟者。求文之旨趣规矩。
无出于此。及子史。
则曰子近经。经语古而微。
史近书。书语直而浅。
所言子近经近何经。史近书近何书。
书则记言之史也。史近春秋。
春秋则记事之史也。六籍中独诗书易象与鲁春秋经圣人之手耳。
礼乐二记。虽载圣人之法。
近出二戴。未能通一纯实。
故时有龃龉不安者。盖汉代诸儒争撰而献之。
求购金耳。记言记事。
参错前后。曰经曰史。
未可定其体也。按经解则悉谓之经。
区而别之。则诗易为经。
书与春秋实史耳。学者不当浑而言之。
且经解之篇句名出于戴圣耳。王辅嗣因之以易为经。
杜元凯因之以春秋为经。孔子曰。
学诗乎。学礼乎。
易之为书也。原始要终。
知我以春秋。罪我以春秋。
未尝称经。称经非圣人之旨也。
盖出于周公谥法。经纬天地曰文故也。
有经书必有纬书。圣人既作经。
亦当作纬。譬犹织也。
经而不纬。可成幅乎。
纬者且非圣人之书。则经亦后人强名之耳。
非圣人之旨明矣。苟以六籍谓之经。
习而称之可也。指司马迁班固之书谓之史。
何不思之甚乎。六籍之内。
有经有史。何必下及子长孟坚
然后谓之史乎。孔子曰。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又曰。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又曰。董狐古之良史也。
此则笔之曲直。体之是非。
圣人悉论而辨之矣。岂须班马而后言史哉。
以诗易为经。以书春秋为史足矣。
无待于外也。谓经语古而皆微。
则易曰履霜坚冰至。初筮告。
再三渎。渎则不告。
苦节不可贞之类。果纯古而微乎。
谓史语直而浅。则春秋书考仲子之宫。
初献六羽。及齐师战于乾时。
我师败绩。辛巳有事于太庙。
仲子遂卒于陲。壬午犹绎万入去籥之类。
果纯直而浅乎。经不纯微。
史不纯浅。又可见也。
言文之不可立论。则曰春秋不当言无使滋蔓。
又曰春秋举军旅会盟。岂非叙事耶。
引左氏传语。徵左氏叙事。
悉谓之春秋可乎。春秋大典也。
举凡例而褒贬之。非周公之法所及者。
酌在夫子之心。故游夏不能措一词。
若区区于叙事。则鲁国史官耳。
孰谓之春秋哉。前所谓自小读六经颇有熟者。
求文之旨趣规矩不出于此。妄矣。
又一篇曰。某文也。
某辞也。文既与辞异。
是文优而辞劣耳。易之翼曰系辞。
系辞曰。齐小大者存乎卦。
辨吉凶者存乎辞。故卦有小大。
辞有险易。又曰。
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
易之辞非文耶。书载帝庸作歌。
皋陶乃赓载歌。又歌五子之歌。
皆辞也。书之辞非文耶。
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春秋之辞非文耶。礼有朝聘之辞。
娶夫人之辞。乐有登歌荐之辞。
礼乐之辞非文耶。法言曰。
往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
廓如也。孟轲之辞非文耶。
太元曰。元之辞也。
沉以穷乎下。浮以际乎上。
杨雄之辞非文耶。是知文者辞之总。
辞者文之用。天之将丧斯文也。
天之未丧斯文也。不当称辞。
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
不当称文。文辞一也。
但所适者有宜耳。何异涂云云哉。
又曰声病之辞非文也。夫声成文谓之音。
五音克谐。然后中律度。
故舜典曰。诗言志。
歌永言。声依永。
律和声。声之不和病也。
去其病则和。和则动天地。
感鬼神。反不得谓之文乎。
犹绘事组绣中有精觕耳。太凡辞人之说。
不敢避墉垣援肤爪而自矜于堂奥心府也。要在引学者当知是事以明之而已矣。
师道不行。后生多泥于所习。
有陷而溺者。力能援之可也。
如或不同。请观过而后罚。
吴范二姊墓志铭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五、《洺水集》卷一四
予之伯姊归元寿,仲姊归器之。
二姊与夫皆予择善地而窆焉。
伯窆大坑,仲窆供坑,不惟慰二姊之心,实慰先少师之志也。
淳祐壬寅孟春朔吉,端明殿学士程珌谨志。
淳祐壬寅夏,五十八书于石碣。
窆此吉壤,福禄无穷。
诏尔云仍,执此为照。
乙巳占序 初唐 · 李淳风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五十九
夫神功造化。大易无以测其源。
元运自然。阴阳不可推其末。
乾元资始。通变之理不穷。
坤元资生。利用之途无尽。
无源无末。众妙之门大矣。
无穷无尽。圣人之道备矣。
昔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
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
与天地之宜。近取诸身。
远取诸物。于是始画八卦。
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故可以探赜索隐。钩深致远。
幽潜之状不藏。鬼神之情可见。
允符至理。尽性穷源。
断天下之疑。通天下之志。
定天下之业。冒天下之道。
可久可大。逾远逾深。
明本其宗致在于兹矣。故曰天垂象。
见吉凶。圣人则之。
天生变化。圣人效之。
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于四时。
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是知天地符观。
日月耀明。圣人备法。
致用远矣。昔在唐尧。
则历象日月。敬授人时。
爰及虞舜。在璿玑玉衡。
以齐七政。暨乎三王五霸。
克念在兹。先后从顺。
则鼎祚永隆。悖逆庸违。
乃社稷颠覆。是非利害。
岂不然矣。斯是实天地之宏纲。
帝王之壮事也。至于天道神教。
福善祸淫。谴告多方。
鉴戒非一。故列三光以垂照。
布六气以效祥。候鸟兽以通灵。
因谣歌而表异。同声相应。
鸣鹤闻于九皋。同气相求。
飞龙吟乎千里。兼复日亏麟斗。
月减珠消。晕逐灰移。
彗因鱼出。门之所召。
随类毕臻。应之所授。
待感斯发。无情尚尔。
况在人乎。余幼纂斯文。
颇经研习。古书遗记。
近数十家。而遭大业昏凶。
多致残缺。泛观归止。
请略言焉。夫神妙无方。
义该万品。阴阳不测。
事同百虑。故景星夜焕。
庆云朝集。二明合于北陆。
五纬聚于东井。此乃表帝星之圣德。
顺天下之嘉瑞也。孛气见于终。
彗星著于秦末。或狗象而东坠。
或蛇行而西流。此则呈执政之酷暴。
逆生民之祸应也。殷帝剪发。
沃泽千里。宋公请殃。
荧惑退舍。此则修善之庆。
至德可以禳灾也。刘裕作逆。
以长星为已瑞。母邱起乱。
蚩尤为我祥。此则覆灾之咎。
逆招天殃者也。唐尧钦明。
怀山襄陵。殷汤圣政。
焦金流石。此犹日在北陆而冱寒。
日行南陆而炎暑。月丽箕而多风。
月从毕而多雨。此运数之大期。
非关于治乱者也。荆轲谋秦。
白虹贯日。卫生设策。
长庚食昴。鲁阳麾指。
而曜灵回驾。荀子道高
而德星爰聚。此则精诚所感。
而上灵悬著也。黄星出汉。
当涂揖让之符。紫气见秦。
典午南迁之应。妖象著而殃钟齐晋。
蛇乘龙而祸连周楚。荧惑守心。
始皇以终。流光坠地。
公孙遂隙。此则先形以设兆也。
使流入蜀。李合辨其象。
客气逼座。严陵当其占。
芒砀之异气常存。舂陵之火光不绝。
或祲星楚幕。气兆晋军。
此则当时旌象也。周衰夜明。
常星不见。汉失其德。
日晕昼昏。女主摄政。
使纪纲分析。权臣擅威。
乃令至柔震动。景藏飞燕。
地裂鸣雉。此则后事而星验也。
是乃或前事以告宁。或后而示罚。
莫不若影随形。如声召响。
凶谪时至。谴过无差。
休应若臻。福善非谬。
居远察迩。天高听卑
圣人之言。信其然矣。
是故圣人宝之。君子勤之。
将有兴也。咨焉而已。
从事受命莫之违。然垂景之象。
所由非一。占人管见。
异矩别规。至如开基阐业。
以济民俗。因河洛而表法。
择贤达以授官。则轩辕唐虞重黎羲和其上也。
畴人习业。世传常数不足。
其所守妙赜可称。巫咸石氏公唐昧梓慎裨灶其隆也。
博物达理。通于彝训。
综覈根源。明其大体。
箕子子产其高也。抽秘思。
述轨模。探幽冥。
改弦调。张平子兴元其枝也。
沈思通幽。曲穷情状。
缘枝反干。寻源达流。
谯周管辂吴范崔浩其最也。托神设教。
因变通奖。亡身达节。
书理辅谏。谷永刘向京房郎顗之其盛也。
短书小记。偏执一途。
多说游言。获其半体。
王朔东方朔焦贡唐都陈卓刘表郤萌其次也。委巷长情。
人间小惠。意唯财谷。
志在米盐。韩杨钱乐其末也。
参同异。会殊途。
触类而长。拾遗补阙。
蔡邕祖暅孙僧化庾季才其博也。窃人之才。
掩蔽胜已。谄谀先意。
谗害忠良。袁充其酷也。
妙赜幽微。反招嫌忌。
忠告善道。致被伤残。
郭璞其命也。自古及今。
异人代有。精穷数象。
司厥职。或取验一时。
或传书千载。或竭诚奉国
或嘉遁相时。隐显之迹既殊。
详略之差不等。余不揆末学。
集其所记。以类聚编而次之。
采摭英华。删除繁伪。
小大之间。折衷而已。
始自天象。终于风气。
凡为十卷。赐名乙已
每于篇首。各陈体例。
书不尽意。岂及多陈。
文外幽情。寄于轮廓。
后之同好。幸悉予心。
浑天赋679年6月 初唐 · 杨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九十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显庆五年。炯时年十一。待制宏文馆上元三年。始以应制举补校书郎。朝夕灵台之下。备见铜浑之象。寻返初服。卧病丘园。二十年而一徙官。斯亦拙之效也。代之言天体者。未知浑盖孰是。代之言天命者。以为祸福由人。故作浑天赋以辩之。其辞曰。
客有为宣夜之学者。
喟然而言曰。
旁望万里之横山。
而皆青翠。
俯察千仞之深谷。
而皆黝黑。
苍苍在上。
非其正色。
远而望之。
无所至极。
日月载于元气。
所以或中而或昃。
星辰浮于太空。
所以有行而有息。
故知天常安而不动。
地极深而不测。
可以为观象之准绳。
可以作谈天之楷式。
有称周髀之术者。
冁然而笑曰。
阳动而阴静。
天回而地游。
天如倚盖。
地若浮舟。
出于卯入于酉而生昼夜。
交于奎合于角而有春秋。
天则西北既倾。
而三光北转。
地则东南不足。
而万水东流。
比于圆首。
前临胸者。
后不能覆背。
方于执炬。
南称明者。
北可以言幽。
此天与而不取。
恶遑遑而更求。
太史公有睟其容。
乃盱衡而告曰。
楚既失之。
齐亦未为得也。
言宣夜者
星辰不可以阔狭有常。
言盖天者。
漏刻不可以春秋各半。
周三径一
远近乖于辰极。
东井南箕。
曲直殊于河汉。
明入于地。
葛稚川所以有辞。
日应于天。
桓君山由其发难。
苏秦之不死。
既莫知其为说。
隶首之重生。
亦不能成其算也。
二客尝亦知浑天之事与。
请为左右扬搉而陈之。
原夫杳杳冥冥。
天地之精。
混混沌沌。
阴阳之本。
何太虚之无碍。
俾造化之多端。
南溟玉室之宫。
爰皇是宅。
西极金台之镇。
上帝攸安。
地则方如棋局。
天则圆如弹丸。
天之运也。
一北而物生。
一南而物死。
地之平也。
景短而多暑。
景长而多寒。
太阴当日之冲也。
成其薄蚀。
众星傅月之光也。
因其波澜。
乾坤阖辟
天地成矣。
动静有常。
阴阳行矣。
方以类聚。
物以偫分。
吉凶生矣。
在天成象。
在地成形。
变化见矣。
部之以三门
张之以八纪。
其周天也。
三百六十五度。
其去地也。
九万一千馀里。
日居而月诸。
天行而地止。
载之以气。
浮之以水。
生之育之。
长之畜之。
亭之毒之。
盖之覆之。
天聪明也。
圣人得之。
天垂象也。
圣人则之。
其道也。
不言而信。
其神也。
不怒而威。
验之以衡轴。
考之以枢机。
三十五官为偫生之系命。
一十二次当下土之封畿。
中衡外衡。
每不召而自至。
黄道赤道。
亦殊涂而同归。
表里见伏。
圣人于是乎发挥。
分至启闭。
圣人于是乎范围。
可以穷理而尽性。
可以极深而研几。
天有北斗。
杓携龙角。
魁枕参首。
天有北辰。
众星环拱。
天帝威神。
尊之以耀魄。
配之以勾陈。
有四辅之上相
三公之近臣。
华盖岩岩。
俯临于帝座。
离宫奕奕。
旁绝于天津
长垣之百堵。
启阊阖之重闉。
文昌拜于大将
大理囚于贵人
泰阶平而君臣穆。
招摇指而天下
东宫析木之津。
寿星之野。
箕为傲客。
房为驷马。
天王对于摄提。
皇极临于宦者
左角右角。
两曜之所巡行。
阴间阳间。
五星之所次舍。
后宫掌于燕息。
太子承于冢社。
宗人宗正
内外惇叙于邦家。
市楼韨垣。
货殖毕陈于天下。
北宫则灵龟潜匿。
螣蛇伏藏。
瓠瓜宛然而独处。
织女终朝而七襄。
登渐台而顾步。
御辇道而徜徉。
闻雷霆之隐隐。
听枹鼓之硠硠。
南斗主爵禄。
东壁主文章。
须女主布帛。
牵牛主关梁。
羽林之军所以除暴乱。
垒壁之阵所以备非常。
西宫则天潢咸池。
五车三柱。
奎为封豕。
参为白虎
胃为天仓
娄为众聚。
旄头之北。
宰制其边陲。
天毕之阴。
蓄泄其云雨。
大陵积尸之肃杀。
参旗九斿之部伍。
樵苏之地。
出入于园苑。
万亿之赀。
填积于仓庾。
南宫则黄龙赋象。
朱鸟成形。
五帝之座。
三光之庭。
伤成于钺。
诛成于锧。
福成于井。
德成于衡。
执法者。
廷尉之曹。
大夫之象。
少微者。
储君之位。
处士之星。
天弧直而狼顾。
军韨晓而鸡鸣。
三川之交。
鹑火通其耀。
七泽之国。
翼轸宇其精。
南河北河。
象阙于是乎增峻。
左辖右辖
边荒于是乎自宁。
乃有金之散气。
水之精液。
法渭水之横桥。
像昆池之刻石。
岁时占其水旱。
沧溟应其潮汐。
织女之室。
汉家之使可寻。
饮牛之津。
海上之人易觌。
日也者。
众阳之长。
人君之尊。
天鸡晓唱。
灵乌昼踆。
扶桑临于大海。
若木照于昆崙。
太平太蒙。
所以司其出入。
南至北至。
所以节其寒温。
龙山衔烛。
不能议其光景。
夸父弃策。
无以方其骏奔。
月也者。
偫阴之纪。
上天之使。
异姓之王。
后之事。
方诸对而明水洽。
重晕匝而边风驶。
裁盈蚌蛤。
则虏骑先侵。
适斗麒麟。
则暗虎潜值
五星者。
木为重华
火为荧惑。
镇居戊巳。
斯为土德。
白土西。
辰星主北。
俯察人事。
仰观天则。
比参右肩之黄。
如奎大星之黑。
五材所以致用。
七政于焉不忒。
同舍而有四方。
分天而利中国。
赤角犯我城。
黄角地之争。
五星同色。
天下偃兵。
趋前舍为盈。
退后舍为缩。
盈则侯王不宁。
缩则军旅不复。
或向而或背。
或迟而或速。
金火犯之而甚忧。
岁镇居之而有福。
观众星之部署。
历七耀而驱驰。
定天下之文。
所以通其变。
见天下之赜。
所以象其宜。
然后播之以风雨。
威之以霜霰。
或吐雾而蒸云。
或击雷而鞭电。
一旬而太平感。
肤寸而天下遍。
白日为之昼昏。
恒星为之不见。
尔乃重明合璧。
五纬连珠。
青气夜朗。
黄云昼扶。
握天镜。
授河图。
若曰赐之以福。
此明王圣帝之休符。
至如怪云祅氛。
冬雷夏雪。
日晕长虹。
星流伏鳖。
阴有馀而地动。
阳不足而天裂。
若曰惧之以灾。
此昏主乱君之妖孽。
昔者颛顼之命重黎
司天而司地。
陶唐之分仲叔
宅西而宅东。
其后宋有子韦。
郑有裨灶
魏有石氏。
齐有甘公。
唐都之推星。
王朔之候气。
周文之视日。
吴范之占风。
有以见天地之情状。
识阴阳之变通。
诗云谓天盖高。
语云惟天为大。
至高而无上。
至大而无外。
四时行焉。
万物生焉。
偫神莫尊于上帝。
法象莫大于皇天。
灵心不测。
神理难诠。
日何为兮右转。
天何为兮左旋。
盘古何神兮立天地。
巨灵何圣兮造山川。
螟何细兮师旷清耳而不闻。
离娄拭目而无见。
鹏何壮兮搏扶摇而翔九万。
运海水而击三千。
龟与蛇兮异其短长之质。
椿兮殊其大小之年。
钟何鸣兮应霜气。
剑何伏兮动星躔。
列子何方兮御风而有待。
师门何术兮验火而登仙。
鲁阳挥戈兮转于西日。
陶侃折翼兮登乎上元
女何冤兮化精卫
帝何耻兮为杜鹃。
争疆理者有零陵之石。
闻弦歌者有盖山之泉。
若怪神之不语。
夫何述于此篇。
以天乙之武也。
焦土而烂石
以唐尧之德也。
襄陵而怀山。
颜回之仁也。
贫居于陋巷。
孔子之圣也。
情希乎执鞭。
冯唐入于郎署也。
两君而未识。
扬雄在于天禄也。
三代而不迁。
桓谭思周于图谶也。
忽焉不乐。
张衡术穷于天地也。
退而归田。
我无为而人自化。
吾不知其所以然而然。
杨谏议 北宋 · 孙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八
月日,从表侄孙何谨斋沐再拜,献书谏议丈丈执事:何闻道所合,不以远近高下制其中。
何尝执是说以内盟于心,而外俟于人。
由是内必正,出必直,未始曲面勃容,惟怯于贵有位之名。
何则?
道者,天下重器也,非力古而经、勇乎义而仁者,殆弗克荷。
茍悖古以顺今,弃义以全媚,是私其道而待大君子。
以佞合而望声闻焕彰,犹舍四渎而航沟浍,以求属夫海也,祗益劳耳,安能至乎?
何是以不敢效俗儒之事,惧被佞合之罪,惟一矩于古道,以为进说之阶焉。
伏以谏议之德,炜诸朝望,灼诸士观,谏议之文,霸于翰苑,锵于史编。
固不假铭管勒笺,称而颂之,然后为盛也。
何伏自总角读书,即饱公望。
见朝廷之官于文者,言文之道必主执事
后进之艺于文者,言文之体必祖执事
何切乐闻其事,恒欲远蹈高蹑,以候客馆。
今幸遇隼旟临郡,首获进谒,优延赐予,异于等伦。
侍坐未再,以所业为索。
夫其或者将自执事张大吾道,以播休天下,俾得器于他日乎?
何幸会之如是也!
何性识愚鲁,努弱于无术,惟是立诚于儒,励心于文,舍乎文则盲无识矣。
文之道,粗知本末,请试言之。
尝闻于师曰:文者,炳天蔚地,括群品、贯五常之器也。
源经圣、指仁写义曰,宗权尚伯、搆空架虚曰杂。
横乎古而上亘乎尧舜周孔,文之纪而白者,故历代学者好称之。
尚其意不专其词谓之工,取其词忘其意谓之剽。
夫文之隆浅,系乎王政之厚薄。
周、汉之政粹,其文质而峻;
魏、晋之政驳,其文放而浮。
好文之徒,又组心绣口,俪字偶句和之,茍探声利,庶或可也,移之于经风纬教,则悖矣。
是知文之为,非独鬻声光、禄宗族而已,必将振拔尧舜周孔。
道以法于世,文之道岂不大哉!
何切不自揆,凛然有志于古,不幸耻所谓杂而好所谓道者,每为文必遏毫措墨,冥探广虑,索乎难,抉乎前哲未寤,以求合经附圣,大尧舜周孔之心。
徒恨志阔而辞隘,力劬而功狭,终未能腾一异,表一杰以惊于人。
嗜古癖学,徒有其心。
虽世业颠坠,束于穷厄,而谨守固持,不敢释去者,诚俟遇于至人,使其是否而后已。
今既蒙执事提引诱问,有若受赐,环顾前志,晔然腾光。
谨辄缮写所业杂文、诗赋共十轴,跪献几阁。
尊吾道、扶圣教,则文存焉;
追骚雅、寓比兴,则古调存焉。
其馀五七言律诗,私试赋,无足采,适以娱悲豁愤,备举试而已。
伏觊视事之暇,少赐观瞩,察其词而取其志,考夫道之是否,恕夫礼之僭越,则何之勤力于道,有合而无间矣。
退循妄作,伏增惭慄;
干渎墙藩,若蹈冰谷。
秘书少监史馆修撰马君墓志 中唐 · 李翱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九
公讳某。字卢符
宣州刺史元庆之曾孙。著作郎少府监恬之子。
公九岁贯涉经史。鲁山元德秀
行高一时。公往师焉。
鲁山奇之。号公为马孺子
为之著神聪赞。由是名闻。
中书令郭公子仪奏为怀州参军。充四镇伊西庭节度巡官
从事河阳三城河东三府。累转试大府丞
因得太原府仓曹黜陟使伯言谓公堪为谏官
荐之于朝。拜殿中侍御史
昭义军节度参谋。召为太子左赞善大夫
主客员外郎。使于海东。
复命。授兴元少尹
入为将作少监。改国子司业
秘书少监。又加史馆修撰
元和十三年十一月己酉。寝疾卒。
公博览多艺。奕棋居第三品。
家贫未尝问生业。祇以纂录自乐为事。
撰历代纪录类史凤池录纂宝折桂录新罗纪行将相别传。及所为文。
总四百八十八卷。年登八十。
贰秘书。职领太史
虽不极于富贵。亦儒者之难及也。
夫人颍川陈氏。赠颍川郡
先公终三十年馀矣。有子七人。
文则。由进士钱塘
第二第四子文并早卒。曰文同。
文约。读书著文。
有名于进士场。曰文舆。
曰溪郎。皆恭守家法。
女五人。其存者三人。
未笄。文同等奉公之丧。
明年二月祔葬于偃师。从先茔。
尝从于史氏之列。来请为志。
唐故开府仪同三司右领军卫上将军致仕上柱国扶风马公神道碑铭841年 唐 · 李德裕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夫垄坻长松。
必备明堂之制。
荆岑璞玉。
终为大国之宝。
士或起渔钓而遭时会。
亦有披荆赞王业。
求之古昔。
何代无贤。
太和六年
开府仪同三司右领军卫上将军致仕上柱国岐山公实封三百户扶风马公以侯印罢归。
至开成六年九月四日
薨于永嘉里第。
享年六十三。
诏赠扬州大都督
明年二月八日
以卤簿鼓吹葬于京兆灞陵之原。
马公即国之尽忠卫主之臣也。
公讳存亮。
字季明
大父瑾。
银青光禄大夫
考操。
朝议郎房州长史
公之先族赵奢
尝以百万劲兵。
号为马服
制秦吞魏。
因而氏马。
厥后文武派分。
英华不绝。
武则伸威百蛮。
铸铜而表海。
文则研道六经。
施帐而授业。
公继前业。
蔚为茂器。
终始一贯。
贞明六朝
德宗时弱冠筮仕。
风仪夙成。
帝欲分绮季之劳。
翼皇储之重。
于是暂离武帐。
出侍龙楼。
赞兰英结佩之馨。
规桐叶剪圭之戏。
此则史册之保护也。
帝欲秩出纳之司。
纠梯航之贡。
于是副宏羊而实天库。
佐安国而裨水衡
此又孔仅方略也。
帝欲具饰车旗。
宣明衣服。
公于是典其寮寀。
重立规模。
叠烟霞以散王侯。
卷虹霓而给后。
卿霭施彰于五辂。
日华摇裔于九斿。
此又叔孙通之文物也。
帝欲顺时巡以察风俗。
先品实以奉园陵。
公于是广灵囿以树农功。
采頖宫以列珍馔。
后稷播种之道。
啬夫捷给之词。
此又卜式之理上林也。
帝欲昆夷即序。
士马无哗。
公于是秩视玉钤。
荣加金钮。
以奇谋而协上将
以忠恳而畅皇猷。
尺籍伍符之勤。
训马简士之要。
虽程功于卫霍。
终归美于程李。
此又许历之副赵奢也。
元和十三年
公自神策军副使诏受云麾将军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左街功德使
公于是金汤天垒。
雷电皇威。
斥游惰于五营
取材能于七萃。
备牙爪则数逾十万。
竭心膂则酬必九迁。
貔貅虎豹之师。
鹅鹳鱼丽之训。
文茵贝冑之盛。
羽葆灵旂之饰。
奉元会则雪霜委积于殿廷。
侍郊邱则锦绣施张于原野。
公圭璋挺器。
礼乐资身。
辇下无睚眦之徒。
辕门多温恭之士。
吕蒙于行阵。
重却縠于诗书。
晋代名卿。
咸授赵衰之举。
汉朝武略。
多由去病之门。
此又方召之佐宣王也。
敬宗时宫掖无虞。
蜂虿暴起。
尘惊玉座。
熊突彤闱。
良媛以罗袂当冲。
侍臣以药囊捍患。
宸虑未经于细柳。
天行俄及于窒皇。
何罗之衅始萌。
日磾之心已动。
公于是览羲皇之辔。
驻丰隆之驭。
关□璧而纳□日辟兽落而留六龙。
指挥殄寇之兵。
调停太官之膳。
偫凶既成于京观。
庶官方及于乘舆。
公乃率元甲而清紫微。
奉翠华而入黄道。
此又耿弇安君父清妖孽也。
于是真食井赋。
纪功旂常。
文锦玉带。
绸缪蕃锡。
公辞荣畏满。
名遂身退。
坐樽俎而监淮海。
卫瓘之忠勤也。
轺车而款天阙。
子牟之诚恋也。
捐宠绥而授松槚。
杨王孙之达命也。
归乡里而散金帛。
苏季子之行义也。
庆忌嫉邪之心。
万石周慎之志。
保贞廉而碎首。
恶谗慝而亡身。
思患睹漏河之初。
知机见履霜之渐。
士君子所以推公之明识也。
公始罢淮南监军使
诏除内飞龙使
荏苒一纪。
劬劳六闲。
朝习华骝。
暮巡栈皂。
无窃辔诡衔之患。
遂翘足交颈之安。
瘁精爽于北辰。
播芳烈于来代。
旋以股肱近地。
河关要津。
爰辍信臣
再监戎旅。
绣衣昼行于阡陌。
金俎暮奠于松楸。
为子为臣。
忠孝备矣。
既而以疾告老。
乞还京师
累表抗辞。
留中未下。
天子眷怀耆旧。
注意贞良。
久而乃从。
不夺其志。
此又终始之大节。
古今之至人。
长庆初
某忝职内廷。
获睹公之仪表。
玉山峻岭。
琼树高柯。
霍子孟资性端庄。
进有常处。
张子孺小心畏忌。
每远权势。
御札盈几。
香满衣
骖八骏而幸元洲。
捧六钧而殪青兕。
勋名焯。
当代莫俦。
夫人岐国夫人王氏。
宝剑早沈于清渭。
珠光先閟于黄泉。
嗣子琼林使朝议大夫内侍省奚官局令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袭重封一百五十户赐紫金鱼袋元某。
夙禀英才。
早闻诗礼。
守公法度。
以绍家风。
次子幽州监军使朝议大夫内侍省内仆局令上柱国赐绯鱼袋元贯朝议大夫奚官局令上柱国赐绯鱼袋元偿儒林郎内侍省内府局丞上柱国元真等。
金貂相映。
朱紫交辉。
凤毛归美于一门。
骥足皆期于万里。
以某知公故事。
见托斯文。
刻石路隅。
庶纪佳绩。
俾后代知天子闻鼓鼙而忆名将。
鉴丹青而思老臣。
乃为铭曰。
明堂巍巍。
天驷前施。
木帝乘马。
是能星驰。
鸣噣□□车马是司。
同出。
后有□□马服生赵。
□□□□战国更霸。
迭相盛衰。
赵困长平。
始开基。
刘累远孙。
无遗。
刘即氏。
乃龙师。
厥派绵绵。
寻源乃知。
贞元年中。
公侍丹墀。
一善及物。
知无不为。
进退谔谔。
行无越思。
明明六圣。
信任不疑。
赫赫贞臣。
颠危必持。
理身清净。
成国雍熙。
本兵柄。
左右皇威。
内训七萃。
七萃如貔。
外遏百蛮。
百蛮以绥。
有爱日。
人心所归。
疾风劲草。
舆论钦之。
始去禁卫。
万夫涕洟。
逮总天厩
六闲允釐。
尽瘁事国。
形神久疲。
监视诸侯。
琴书自怡。
金印组绶。
去之若遗。
陶径潘园。
优游在斯。
长庆六年。
诏树丰碑。
上将刻字。
文以好辞。
后十六年。
荩臣其萎。
原阡松槚兮霜露已滋。
苑池台榭兮可悲。
睹尘根兮空嗟蔓草。
篆贞珉兮攸愧色丝。
宋欧阳文叟墓志铭元符二年十一月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龙云集》卷三一
绍圣丁丑舟而北也,文叟疾良已,过之诀,语弇曰:「老不贷我,脾肾舛且弱,间得上浮中乾之痾,在法兹谓土不胜水。
肥醲甘脆仇敌我,而燥石腐梗以剂名者,反若子弟之左右侍也。
凝泣焚煎,碜胃戟肠,又数得丑梦,决不久客人世。
且脩短自吾分,独平生随手磨灭,念之令人不置。
片石揭幽,知我且文则子在,他日诚不能无万一冀」。
弇惊谓曰:「无苦,君会当有健时,奈何骤作不祥语」?
是冬疾复作,明年六月乙酉果不起。
其孤自庐陵走一介以书来京师请铭曰:「兹吾父志,丈人谓何」?
于是为考次致政萧侯元卿所为状,泣且叙曰:君姓欧阳,讳通,文叟其字也。
世居吉州庐陵,为右姓。
曾祖讳寿,祖讳鹏,考讳居简,皆不仕。
君开爽乐易,少时炳炳类夙成者,就塾,日诵书千言,塾中儿皆出其下。
至九年而孤,逮事皇考而弗得,则取其尤笃者孝其母夫人,弟其兄监簿君。
又二十年而长其家,复取竭于其母兄为未已者,友其弟,慈其诸幼。
于是闾里翕然,难君所为,既称慕之,则间又愧其不及。
熙宁中,天子黜浮靡,始诏取士本经术。
异时庐陵应书几三千人,虽尽斥故习,然犹窘成说,场屋成算莫适主。
而君独晏然类无事者,一出辄上列,声誉益藉甚。
明年礼部报罢,归则尽出家所藏书千馀卷罗诸庭,曰:「是岂不足娱老,何至从少年计校后先,掠场屋美耶」?
即又与其配约曰:「岁时祭享,我则不可使菲,不继伏腊医药。
男若女婚嫁凡若干,中外亲戚庆吊问遗凡若干,费出则有程矣。
馀悉付饔奴,使我得尽意宾客,无留为也」。
君喜客虽出天性,至不可得而亲,堑限崖设,不少贬降,以是门无杂宾,所与游皆一时士大夫。
晚度舍西南地,筑愚堂居之,自号逸翁
时时杖屦还往,赋诗壶奕,拨置世故,取自放杯酒间。
户外过客络绎,不厌也。
其达如此。
今夫利徒风舶雨轊,逐什一,乾没走,贪死货,长年无须臾闲,愚也,孰与深居啬出,泰而家者?
宦者卒然相遭,必颦呻更吊谚,缚羁靮绳墨,食不及下咽,投老决去就,反不忍以苍皤易朱紫,惑也,孰与食先畴无愧色者?
之二人者,固得矣而胥失也。
文叟生不为世用,间取则多,固失矣,而独得也。
嗟夫,此其为无负欤!
寿五十有九。
明年冬十一月乙酉,葬君儒行乡浔源龙坡埳。
娶刘氏,男子三人,曰伯虎,则请铭者也,举进士,有文学
叔豹、曰仲熊,尚幼。
女子二人,长适南安军司法参军萧世砺,次许嫁王氏,未行。
文集十五卷藏于家。
初,君之隐也,今给事中范公镗过其家,留诗道旧,继而作者甚众;
通守徐君常、校理盛君次仲皆以文高君行;
而又尝记愚堂者弇也。
铭曰:
泾吞渭涤如命何,惟其自视不媕娿。
阘茸畅毂佩玉瑳,哲谋肃乂辱诋诃。
从古已然尚胡嗟,乌黔鹄白寄一呵。
塞窦收影六籍哦,其孰荣盛孰坎轲。
末年赍志在涧阿,以此易彼得亦多。
嗟吾文叟嶷且和,寿弗克究理则那。
惟名与实不灭磨,视吾铭诗尚无讹。
蔡副枢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一三、《圣宋文选》卷一六
夫圣贤不徒生也。
四凶在朝,尧德不明,舜起佐尧,流共工幽州,窜三苗于三危,放驩兜崇山,殛鲧于羽山
洪水方割,下民其咨,禹乘四载,随山刊木,决九川,距四海。
成王幼弱,周公践祚,制礼作乐。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王道失叙,礼坏乐崩,三纲将绝,彝伦攸玺,夫子作《春秋》,明《易》象,删《诗》、《书》,定礼、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杨、墨塞路,儒几灭矣,孟子作十四篇而辟之。
新莽篡汉,道斯替矣,扬雄作《准易》五万言、《法言》十三章而彰之。
晋、宋、齐、梁、陈并时而亡,王纲毁矣,人伦弃矣,文中子续经以存之。
释、老之害甚于杨、墨,悖乱圣化,蠹损中国,吏部独力以排之。
故四凶去,尧德明;
洪水息,蒸民粒;
礼乐作,太平
六经就,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存;
杨、墨辟,孔子教化行;
《法言》修,莽恶显;
续经成,王纲举;
释、老微,中国碍。
是知时有弊则圣贤生,圣贤生皆救时之弊也。
唐季之荒顿,五代之飘枪,太祖一戎而夷之。
钱唐之不朝,并州之未贡,太宗传檄而宾之。
真宗修其制度,明其法律,章其物采,和其政令,正其礼乐,其教化,陛下守之。
制度既修矣,法律既明矣,物采既章矣,政令既和矣,礼乐既正矣,教化既矣,然则时无弊乎?
曰:何得而无之!
今之时弊在文矣。
夫有天地,故有文。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动静有常,刚柔断矣;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文之所由生也。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文之所由见也。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所由用也。
三皇之书,言大道也,谓之《三坟》;
五帝之书,言常道也,谓之《五典》:文之所由迹也。
四始六义存乎《诗》,典、谟、诰、誓乎《书》,安上治民乎《礼》,移风易俗乎《乐》,穷理尽性乎《易》,惩恶劝善乎《春秋》:文之所由著也。
文之时义大矣哉!
故《春秋传》曰:「经纬天地曰文」。
《易》曰:「文明刚健」。
《语》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三王之政曰「救质莫若文」,尧之德曰「焕乎其有文章」,舜则曰「浚哲文明」,禹则曰「文命敷于四海」,周则曰「郁郁乎文哉」,汉则曰「与三代同风」。
故两仪,文之体也;
三纲,文之象也;
五常,文之质也;
九畴,文之数也;
道德,文之本也;
礼乐,文之饰也;
孝悌,文之美也;
功业,文之容也;
教化,文之明也;
刑政,文之纲也;
号令,文之声也。
圣人,职文者也。
君子章之,庶人由之,具两仪之体,布三纲之象,全五常之质,叙九畴之数。
道德以本之,礼乐以饰之,孝悌以美之,功业以容之,教化以明之,刑政以纲之,号令以声之。
灿然其君臣之道也,昭然其父子之义也,和然其夫妇之顺也。
尊卑有法,上下有纪,贵贱不乱,内外不渎,风俗归厚,人伦既正,而王道成矣。
今夫文者,以风云为之体,花木为之象,辞华为之质,砋句为之数,声律为之本,雕锼为之饰,组绣为之美,浮浅为之容,华丹为之明,对偶为之纲,郑、卫为之声。
浮薄相扇,风流忘返,遗两仪、三纲、五常、九畴而为之文也,礼乐、孝悌、功业、教化、刑政、号令而为之文也。
圣人职之,君子章之,庶人由之,君臣何由明?
父子何由亲?
夫妇何由顺?
尊卑何由纪?
贵贱何由叙?
内外何由别?
而化日以薄,风日以淫,俗日以僻,此其为今之时弊也。
曰时有弊,必有圣贤生而救之者,岂非吾明君与吾贤弼哉!
主上天资英威,乃神乃圣。
刚健中正,有乾之元德;
聪明睿智,有古之神武
尸居渊默,则人不见其机;
龙兴神悚,则天不知其变。
艺祖之武,如太宗之英,如真宗之仁,信乎明君也!
阁下射策冠天下士斯文未丧,蔚为宗工,人其代之,承帝理物。
夙夜宥密,弥纶天地之化;
惟时惟几,财成天地之道。
如夔、益,如稷、契,信乎贤弼也!
以明君贤弼,相与救乎斯文之弊,易如反掌矣。
然而斯文重器也,举之者在乎众力;
斯文大弊也,革之者必乎逾时。
天下有士,心愤斯文之弊,力求斯文之本,其身履道,心守正,阁下岂不欲引之使施力焉?
窃见郓州贡进士士建中,其人孜孜于此者二十年矣。
其道则周公、孔子之道也,其文则柳仲涂、张晦之之文也,其行则古君子之行也。
仲涂没,晦之死,加之公疏继往,子望亦逝,斯文其无归矣。
建中独能得之。
建中一布衣耳,贫且贱,栖栖乡闾间,父母旨甘不继,岂能振起哉?
上有明君倡之,贤弼和之,使建中承音接响,传而之天下,匪朝伊夕,声充盈于宇宙矣,文不正,弊不革,未之有也。
斯百数十年之弊,彫刓元化之文,伤乱风教,莫斯之甚,阁下一日能救之,则阁下之功与舜、禹、周公、孔、孟、扬雄、文中子吏部并美,阁下幸留意焉。
噫!
建中其天下贤乎!
岂止于文而已。
其器识备而材用足,智谋周而宇远,施之于事,王佐才也。
识时运,知进退,审出处,明显晦,言必信,行必果,喜过服义,闲邪存诚,其近古之中庸者乎!
安贫守节,非其义,一介不取于人,非其人,未尝与之往还,廉介清慎,不屈权贵,不畏强禦。
如复孝廉建中其首当之。
介尝与之游,入斋中,窃得其文十篇,皆化成之文也。
若夫言帝王之道,则有《道论》;
明性命之理,称仁德之贵,则有《寿论》;
根善恶之本,穷庆殃之自,则有《善恶必有馀论》;
大圣人之言,辨注者之误,则有《畏圣人言论》;
举五常之本,究祸福之谓,则有《原福》上、下篇;
明鬼神之理,教化之大,则有《原鬼》篇;
守正背邪,遗近趋远,则有《随时解》;
达圣人之时,广夫子之道,则有《夫子得时辨》;
择贤养善,察癚除恶,则有《莠辨》。
今皆献之。
此其小者也,未得其一二。
建中京师,可令尽写看,则见其人矣,亦知介不妄也。
昨本州李屯田若蒙曾状其实闻上,乞特召试策。
今闻依例礼部就试,万一失其人,是失天下之贤也,亦可为国家惜之。
伏惟阁下特留意焉。
介官州县也,身卑贱也,名微且昧也;
建中至单薄也,至眇小也;
阁下至贵重也,至显崇也。
以州县卑且贱、微且昧之人,荐至单薄、至眇小于至贵重、至显崇,不亦僭矣?
盖知建中之深,今走天下求知建中者,惟阁下矣,舍阁下则建中无归矣,故不敢逃僭越之罪,直冒大贤以闻。
干渎钧严,不胜惶悚。
不宣。
介再拜。
易讲义一 其三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古灵先生文集》卷二三
䷏豫/(《坤》下《震》上。)为雷地,《豫》。
豫者,悦豫之名,所以次《谦》者,《序卦》曰:「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
言君子居大有之时,志易盈满,若能以谦恭处之,则必身享悦豫,故次《谦》卦。
夫悦豫之道,本起于人心之和。
何以言之?
凡人之生,有恭敬之心,有和乐之心,此礼乐之所由生也。
故礼主其敬,乐主其和,圣人知人心之有敬也,故有君臣父子兄弟宾师尊卑贵贱之礼焉。
若臣之于君,子之于父,弟之于兄,宾主之相交,尊卑贵贱之相接,必有敬焉,是敬之生于人心也。
然而敬而不息则劳,劳则人不能安养以久。
生必养之以和,和亦生于人心。
夫人闻金石丝竹之音则悦于耳,见干戚羽毛之文则悦于目,听兴道讽诵之辞则悦于心,此和之生于人心也。
故圣人作乐之声音、文章、器用、言语,以人和乐之心,以安养其生。
然和乐之心不可使之放肆无节而流,又修礼致敬以节制之,必使礼乐相须以成其德,是悦豫之起于人心之和也。
故人情莫不欲致悦豫,然而得其,由其义,以致悦豫,是得悦豫之正也。
若不以其,不由其义,而得悦豫,非豫之正,甚者,以至盘游逸乐,或蔽于声色,荒于禽酒,若孟子所谓「流连荒亡,为诸侯忧」、「太康失邦,盘游弗反」之类,此是豫之不以其,至于流荡者也。
故君子之于豫,必以身行顺行,居则其身逸豫,动则其民悦乐,若孟子所谓「吾王不豫,吾何以助?
一游一豫,为诸侯度」。
《书·秦誓》曰:「民讫自若是多盘」。
又《无逸》曰:「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
此是得悦豫之正也。
诸儒解《豫》为顺,动则万民悦豫,非也。
《杂卦》曰:「谦轻而豫怠」。
夫豫则易怠,故不可不防微而豫戒也。
又豫取备豫,《系辞》曰「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是也。
今观《卦》、《繇》、《彖》、《象》及六爻之辞,皆无备豫之义,惟取悦豫之豫者,盖圣人于《易》道,推类不一,故又于《系辞》取击柝备豫之义,如《屯》卦取屯艰,《彖辞》又取屯盈之义也。
《繇辞》曰:《豫》,利建侯行师。
取《彖辞》顺动之义也。
古者分国建侯,以一国生民之命系于一君,得其人则一国之民安且治,不得其人则一国之民危且乱,故王者必顺民心而建诸侯也。
夫师旅之兴,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必上应乎天,下应乎人,以诛暴乱,拯民于涂炭之中,惟顺而动可也,故曰:「《豫》,利建侯行师」。
观其卦体,是以九四言之也。
九四,一阳为五阴之主,五阴无他阳以分其应,故皆宗于九四。
一阳如古者分建诸侯,以天下之民蒙然无知,既争且乱,不可以无主,故圣人择其贤明者,分国以为诸侯,以治其群众,此建侯之道也。
今五阴昧弱,皆以九四阳明之爻为之主,有建侯之义,故曰「利建侯」。
夫行师之道,虽士卒之众,皆是匹夫,不能以自正,必得刚正之丈人为之主帅,然后大众正焉。
今此卦五阴不能以自正,皆宗九四以为之主,有行师之义,故曰「利行师」。
如《屯》卦初九「利建侯」,亦是一阳为众阴之主。
《师》卦「丈人吉」,亦是九二一阳为五阴主。
其「建侯行师」,指九四而言之,亦可知也。
《彖》曰:《豫》,刚应而志行。
九四刚阳,下应初六。
又上下群阴,皆宗于己,其志得行,故曰:「刚应而志行」。
顺以动,《豫》。
《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
凡顺于义理而后动,不违于人,不戾于物,不惟其身之悦豫,至于万物亦悦豫,故曰「顺以动」。
夫致悦豫之道,能顺以动,其道即如天地之道,日月莫不顺行,四时莫不和平,万物莫不化生,而况「建侯行师」一小事乎,其利可知也。
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
夫天道以「元、亨、利、贞」而资始万物,地道以「元、亨、利、牝马之贞」而资生万物;
天以健行,地以顺成
阳以生长,阴以肃杀。
此是顺动之道。
天地顺动,故日月皆循度而行,无有过愆。
凡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行迟,一岁一周天,月行速,一月一周天,此是日月循此度而不过也。
若天失「元、亨、利、贞」而不资始,地失「牝马之贞」而不资生,天不以健行,地不以顺成,如此之类,皆是不以顺动,日月之度亦过差也。
「四时不忒」者,夫,蠢然以生物;
,假大以长物;
,收敛以成物;
,终以藏物;
各得其序而不差错,是不忒也。
圣人以顺动,故刑罚清而民服。
夫天地以「元、亨、利、贞」以生成万物,圣人之于天下也,仁以爱之,义以利之,礼以明之,信以成之,乐以和之,政以正之,刑以平之;
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不行一不义,不杀一不辜,此圣人以顺动也。
圣人顺动如此,则不妄刑罚于人,故刑清而不滥,天下之民莫不心悦而诚服也。
《豫》之时,义大矣哉!
所谓「《豫》之时」者,豫非常行之道,有时而豫,是豫之时也。
若圣人身行顺行,履正道,民安俗阜,天下和平,此豫之时也。
非此之时而好悦豫,是荡逸之道也,所谓「豫顺以动」是也。
孔子知豫之时与顺动之义至大,非圣人道参天地,莫能用之,故曰:「《豫》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雷出地奋,《豫》。
《豫》卦,《震》在上体,《震》为雷。
《乾》之一阳,下交于《坤》之初,为《震》。
《震》为阳卦,雷在地下,为复卦,言阳始复于地下也。
雷出于地上,为《豫》卦,言阳气出于地上,奋动而悦豫。
先儒皆云雷出地震,奋而万物悦豫,非也。
夫雷是阳气之声,雷出地上,是太阳和气之声,奋动而悦豫。
和气之声奋动而悦豫,则万物亦自然悦豫也,如此则义通
圣人以顺动,则身亨悦豫,加于民物,则民物亦悦豫也。
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夫天阳来复,出于地上,则震动万物而成变化。
先王有盛德大功,和平天下,故法此卦,作为大乐,以宣导至和之气,以崇大其功德,若尧作《大章》以章明其德,舜作《大韶》以明绍尧之功,禹作《大》以大二帝之功,皆是作乐崇德也。
「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者,殷,盛大也。
《周礼》:宗伯之职,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五帝及日月星辰;
乐至六变,而天神皆降,可得而礼,此是盛荐之上帝也。
法雷出地,其阳声亦上向于天也。
以「配祖考」者,言以乐荐祭上帝,用祖用考以配上帝也。
若周正月郊祭感生帝灵威仰于南郊,以祖后稷配之,又以九月祭五方帝于明堂,以文王为祖以配五天帝,武王为考以配五人帝,此是「以配祖考」也。
初六:鸣豫,凶。
《象》曰: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凡豫之道,不可穷极悦豫,穷极则有流淫之患,所宜见几戒慎于其初也。
虽其时位可以悦豫,犹当未以为豫,如《康诰》所谓「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如此可也。
况居《豫》之初而遂鸣乎?
鸣豫,谓豫之声名有闻也。
初六以阴居阳位已不正,又特应于九四,其志得行,是豫之鸣者也。
居豫之初志遂如此,况于终乎?
故圣人特于初戒之曰「凶」。
孔子曰:「鸣豫,志穷凶」。
穷凶者,言悦豫之志穷极必凶也。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六二以阴居阴,得位之正,又居《坤》体之中,《坤》体方静不动。
夫居中履正,方静不动,故刚介如石,不惑于豫。
几微之际,则先知之,不俟终日之间,言知之速也。
故《系辞》曰:「知几其神乎!
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
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
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介如石焉,宁用终日?
断可识矣」。
圣人特于此爻言几字者,盖因初爻豫凶,是不故也。
凡人皆有逸豫之心,若不见几前定,失位不正而豫,故曰:「鸣豫,凶」。
六三亦失位不正而豫,故曰:「盱豫,悔」。
独此二爻居中履正,虽与初六、六三同《坤》一体,然其志不同,知其不正而豫,必有尤悔。
凡人与上之人交,则易得谄从;
与下之人交,则易得亵渎。
见几前定,介然自守,上不谄于三,下不渎于初,居豫之时,而知动之几,不俟终日,得正之吉也。
王辅嗣注「宁用终日」云:「定之于始则是。
初之鸣豫,不能定之于始也」。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象》曰:盱豫有悔,位不当也。
盱豫,张目貌,或云小人喜悦貌。
以阴居阳,不正也。
处豫而不正,宜其有悔。
九四为《豫》之主,己独比近,是谄而求豫者也。
夫心动则目睢盱,以睢盱不正而求豫,物所不与,宜其悔也。
若知其不正而见几早辨之,则可以无悔。
如六二不俟终日,则善矣。
今三迟缓而不见几,故曰「迟有悔」。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九四以一阳为众阴所宗,是《豫》之主也。
众阴,犹民也。
犹君子为豫之主,众由之而得悦豫,故曰「由豫」。
如《颐》卦之上九,为众阴之主,亦云「由颐」,言众民由之而养也。
不当至尊之位,而上下由而归之,是大有得也。
「勿疑朋盍簪」者,夫众阴蒙昧,不能自致悦豫,又无他阳以分其应,故皆由己以求悦豫。
己虽以阳居阴,又不当尊位,然上下众阴,自然归己,勿自疑虑,其朋类并来合聚于己,如发之合集于簪也。
四以一阳贯于五阴之中,五阴柔弱,附阳安豫,有类簪之总发。
刘牧之说为是。
虽其取类至小,然《易》义取譬于物,多如此类。
如《噬嗑》曰「颐中有物」,是指九四一爻言之也。
《颐》卦上止下动,取颐之义。
如《巽》为寡发广颡、《坎》为心病耳痛之类,多矣。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上下群阴皆应之,故其志大行也。
六五:贞疾,恒不死。
《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
『恒不死』,中未亡也」。
以不正居尊,下乘于四,四以刚动,为众阴之主,而己乘之,居不获安,如得贞疾,豫何有乎?
然未能害亡于己,可以守其常,不至于死,盖于中故也。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处《豫》之极,又阴为暗昧,是冥昧于豫者也。
「冥豫成」者,谓其志耽逸豫,至于穷极,荒于禽酒,溺于声色,流荡亡返,冥昧已成者也,若桀纣太康是也。
「有渝无咎」者,盖圣人不绝人于乱亡,与其改过自新,云虽冥豫已成,如有改过变渝之志,则犹庶几可以无咎也。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居上而冥豫,何可长如此而不改?
有能渝变,则无咎。
圣人于《豫》之初则曰:「鸣豫」,志穷极,必凶。
至于极则曰:「冥豫」。
盖豫不可长,乐不可极,故于始终垂戒。
吴使君 北宋 · 李新
西南世家无十族,吴范生儿长食肉。
虎头犀骨初长成,闭门教草三千牍
传来旧物凌云笔,楷字君王无第一。
墨池染尽俱拙人,柿叶学成几失实。
闻道甘棠阴已密,相共政声同一律。
玉壶盈尺不消冰,清峻照人常惨慄。
归侍安车幅巾叟,石建板舆怜白首。
二年赢得倚栏干,醉看红梅霜雪后。
草玄故人偏嗜酒,试拚黄金追百斗。
芋魁桤木的然成,丙穴郫筒依旧不。
行舟牵挽由来有,十倍青衿折杨柳。
未容学舍鞠园蔬,岁月用陶燕许手。
驽骖无取休推毂,二十四蹄肥苜蓿
近时牙颊惜春风,吾曹易效穷途哭
医说赠孙楚士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拙斋文集》卷二○
方书为医者设,医为病者设。
未尝治之,不可谓书无是疾;
未尝求之,不可谓世无是医。
余尝怪世之医者,学有所不足,则求备于方书之所不载,曰:「师之所未尝言也」。
又尝怪世之病者,识有所不广,则厚诬于举世之无良医,曰:「是必不可治之疾也」。
使医师果有所未尝言,则方书为可焚矣;
使世果有必不可治之疾,则医科为可废矣。
若是者,举未之思也。
余顷岁得痿痹之疾殊殆,始焉瞑眩如沉醉者累日,既乃左支挛若不随运掉。
步武踸踔仅能不僵仆,而握之力不胜匹雏,举履之官虽存而实废矣。
时在都下国医之所萃也,余则延请亡虚日,使各诵其方书,而试以其药投之。
凡阅十馀医,人人言殊。
或曰此风也,或曰此湿也、寒也,或曰此风寒湿之参也。
余起居之素不谨,晞风露,寝彊㯺,未尝之惧。
虽不敢以其言为必不然,亦未敢遂以为必也,姑使各以其伎试之。
投药如注壑,灼艾如兆龟,凡历数月,医之伎止是矣,而余之病固自若也。
得请负丞于大宗,而朅来绍兴居,其谒医药、问方书如在都下时,而加详审焉。
亦阅数医,其说又举不出乎风、寒、湿之三者。
余始惛然莫知所适从,则使各献其伎而尝试其药。
更历数月,越医之技又止是矣,而余之病亦自如也。
末乃遇威敏孙公之曾孙,邻几其名,而字楚士者,深于医者也。
邂逅余于温国司马端行同寮之室,问余之疾状,而得余證于颜面之间,以谂韩国富子立曰:「噫,固非得于风寒湿者也。
是故在吾书中,而诸医偶未之察耳。
人之血气,如天道之旋斡,盖一日而一周焉。
久于端坐而不时运转,则荣卫凝滞而不得骋,手足捍格而不为用,则此疾之所由来也」。
楚士之为余处方用药,则举异乎族医之见,前日所用剽悍峻亟之剂一切屏除,而顾以疏道气血、流通经络者先焉。
余始易其说,久而益信之、乐从之,盖旬有五日,而病良已,居无何,而起居饮食之状浸复其旧矣。
余然后始信夫方书之果无不载,而世果无必不可治之疾也。
思所以发明张大乎楚士之医,以表于世,而余之文又不足以为楚士之重。
然余之文则陋矣,楚士之说诚有所不可废于医者,庶几余之不腆之文,以楚士之说而传乎。
余尝观司马子长为《仓公淳于意列传》,载之治病,其所疗之人、所诊之脉、所用之药、所告之期纤悉备具,凡列数十条,其于记述详矣。
宋景文《新唐书·方伎传》所称道孙真人思邈之为医,则于如是者举皆略之,独著其言之可以垂世立教者而已。
夫岂真人之医,其十全之效果不如仓公之于医伎也?
十全之效在伎为足尚,故每谨书之;
真人之于医,则伎而进乎道者也,进乎道,则伎固不足言矣。
「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居,和为雨,怒为风,凝为雪霜,张为虹蜺,天常数也。
人之四支五脏,一觉一寐,吐纳往来,流为荣卫,章为气色,发为音声,人常数也。
阳用其形,阴用其精,天人所同也。
失则烝生热,否生寒,结为瘤赘,陷为痈疽,奔则喘乏,热则燋槁,发乎面,动乎形。
天地亦然。
五纬缩赢,彗孛飞流,其危诊也;
寒暑不时,其烝否也;
石立土涌其瘤赘,山崩土陷其痈疽,奔风暴雨其喘乏,川渎竭涸其燋槁。
高医导以药石,教以砭剂;
圣人和以至德,辅以人事。
故体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振之灾」。
凡此皆真人之垂世立教,可传于不朽,又在乎《千金方》数百卷之外者也。
以是列在史传,为世模足矣。
一疾之顿瘉,一药之偶中,世有方书,足以概见,又何必一二而传之哉?
楚士之医,盖于真人之书有所深造自得,而左右逢其原者。
其论余之疾,又与真人畴昔之论若合符契。
余爱之重之,虽不泛观其所以愈他人之疾者,而独信其能起余之疾,不愆于素。
乃并叙其所论之合乎真人者,以见楚士之学,其所能者匪直于余而验也,尝鼎一脔,旨可知矣。
楚士勉之!
推真人之馀论达之于国,是则威敏之为也已,楚士其勉之!
会稽风俗赋(并叙)1158年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司马相如作《上林赋》,设子虚、乌有先生、亡是公三人相答难。
子虚,虚言也;
乌有先生者,乌有是事也;
亡是公者,亡是人也。
故其词多夸而其事不实,如卢橘黄柑之类,盖上林所无者,犹庄生之寓言也。
余赋会稽,虽文采不足以相如之万一,然事皆实录,故设为子真、无妄先生、有君答问之辞。
子真者,诚言也;
无妄者,不虚也;
有君者,有是事也。
以反相如之说焉。
有客过越,自称子真,介于无妄先生,贽见于有君。
谒入,乃膝而前曰:「闻有君之名雅矣,今幸际颜色,聆话言,仆辄有请,君其听焉。
君世家于越,以风流自命,业传缃素,才播歌咏。
越之山川人物、古今风俗,载在君腹,愿闻其略,可乎」?
有君乃歛衽肃容谢曰:「唯唯。
客姑坐焉,吾以语尔。
越于九域,分曰扬州(《禹贡》:「淮海扬州。」《周礼》:「东南曰扬州,山曰会稽。」《图经》:「大都督府越州,《禹贡》扬州之域。」)
仰瞻天文,度当斗牛(《汉书·地理志》:「吴地斗分野。」《晋书·天文志》:「自斗十三度至女七度为星纪,于辰在丑,吴越分,曰扬州,而会稽入斗一度。」白乐天诗云:「牛斗天垂象,台明地展图。」)
在辰为丑,自而侯(《史记》:「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少康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禹祀。」《图经》:「封少子无馀于越,是为越侯。」)
郡于秦汉秦始皇灭荆,置会稽郡。汉以其地属吴国景帝吴王,复为会稽郡。),霸于春秋(《春秋》:「哀公十三年于越入。」《史记》:「勾践已平吴,兵横行于江淮,号称霸王。」)
州于隋而使于唐隋大业中改为越州唐乾元中浙江东道节度观察等使。),公有素而王有镠隋杨素封越国公唐末钱镠董昌封吴越国王。)
因种山而中宅(《图经》:「种山一名重山,即卧龙山。」《吴越春秋》:「越王文种于国之西山,一年,伍子胥自海上穿山胁持文种去,与之俱游于海。」今西山低处是也。),廓蠡成而外州(《吴越春秋》:「勾践自吴还,范蠡筑小城,周千一百二十二步,一员三方。西北立为龙翼之楼,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陵门四达,以象八风。外郭筑城而缺西北,示服事吴也。」《图经》:「会稽山阴以来,此城即为郡城。」)
龙楼翼而屹峙,石窦伏而巽流。
天门兮地户,惟昆崙兮是侔(《吴越春秋》:「范蠡曰:『臣之丛城也,其应天矣,昆崙之象存焉。』」)
实东南之大府,号天下之无仇(天下本无仇。)
其山则郁郁苍苍,岩岩嵬嵬,磅礴蜿蜒,嵂崒崥崹。
若骞若奔,若阖若开,或凸或凹,或阜或堆,或断而联,或昂而低。
虎卧龟𥖁,龙盘雁徊。
舒为屏障,峙为楼台。
崦映江湖,明灭云霓。
八山中藏府城之内有八山:种山、⿔山、蕺山、火珠山、鲍郎山彭山白马山、蛾眉山。今所存者惟四山耳,鲍郎、彭山、白马、蛾眉俱已湮灭,仅存其名。),千里周回。
彭鲍名存(《图经》:「彭山会稽县北四里。」《典录》云:「彭祖所隐居之城。鲍郎山一名阳堂山,在今大能仁寺之前。」《郡国志》云:「山有鲍郎祠。」蛾马迹迷。蛾眉山不见于《图经》,父老云:在府桥之东,轩亭之西,形如蛾眉。白马山会稽县北五里。),钜者南镇,是为会稽(《史记》:「禹会诸侯江南,计力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皇览》曰:「会稽山本名苗山。」唐开元十年封四镇为公,故会稽山为南镇永兴公。)
洞曰阳明,群仙所栖(《⿔山白玉上经》曰:「会稽山周回一百二十里,名阳明洞天,皆仙圣天人都会之所。」)
石伞如张(《图经》:「石伞山在会稽县东南十五里玉笥侧,状如伞。」),石帆如扬石帆山在会稽县东十五里。夏侯曾先《地理志》云:「射的山北有石壁,高数十丈,中央少纡,状如张帆。又有文石,状如鹞,人亦谓之石鹞山。」)
石篑如藏(《舆地志》云:「宛委山上有石篑,壁立干云,升者累梯而至。」),石鹞如翔。
石壁匪泥(并见石帆注。)石瓮匪携(巨石三在照湖东,状如酒瓮,时人谓之秦皇酒瓮。)
香炉自烟会稽一峰状如香炉,人谓之香炉峰一名覆釜山。),天柱可梯(《吴越春秋》:「九山东南天柱,号曰宛委。」《图经》:「望泰山一名天柱山。」)
韫玉有笥(《图经》:「玉笥山会稽县东南十五里,出美玉,其形如笥,因以为名。一名茅岘。」),降仙有台(《皇览》云:「宛委山上有一巨石,屹然如几台,尝有神仙降其上,号降仙台苗龙先生于此台上升。」)
禹穴窅而叵探(《史记》:司马迁会稽禹穴唐郑鲂禹穴碑。),葛岩蜚而自来(《龙瑞图经》:「禹穴北有石岩,高丈馀,南面侧平如削。」《真诰》云:「此石于赤乌二年天降,从安悉国飞来,上有索痕二条,名为飞来石。晋葛仙公曾筑坛炼丹,后人名葛仙岩炼丹井。」)
射堂丰凶之的(孔晔《会稽记》云:「射的山半有石室,乃仙人射堂。东峰有射的,遥望山壁有白点如射侯。士人常以占谷贵贱,故语云:『射的白,米斛百;射壁玄,米斛千。』」),宛委日月之圭(《遁甲开山图》云:「禹开宛委山,得赤圭如日,碧圭如月,长一尺二寸。」)应天上之玉衡(《舆地志》云:「会稽山一名衡山。」《吴越春秋》:「禹闻黄帝藏书于此,乃东巡,登衡岭。」《龙瑞图经》注云:「谓天文盖度中权,衡,星名,非南岳衡岭。」),直海中之蓬莱(旧志:「蓬莱山正属会稽。」沈绅蓬莱阁》诗云:「三山对峙海中央。」)
至若嵊山岿其东(《图经》:「嵊山在剡县东三十四里。」唐武德四年置嵊山,因山为名,今曰嵊县。)涂山屹其西涂山山阴西北四十五里。旧《图经》云:「禹会诸侯之所。」应劭云:「涂山永兴北。」按永兴萧山也。杜预注《左传》云:「在淮南寿春。」亦未详在何所。),阜至繇蜀(蜀阜山在山阴县北三十五里。旧经按地志云:「昔自蜀飞来,带儿妇二十馀人,随山而至,善织美锦。自云:『家在西蜀,今忽至此。』」又云:「勾践将伐吴,置妇女于山上,以邀军士。」后讹为阜。),龟来自齐(⿔山在山阴县东八十步,下有东武里,或谓之怪山。《吴越春秋》:「范蠡筑城既成,怪山自生琅玕,东武海中山也,一夕自来,故名怪山。」《越绝书》云:「勾践游台也,东南司马门所以灼⿔。又仰望天气,观天怪也,云,远望似⿔形。或名⿔山。」)
梅山隐吏之窟梅山一名巫山,在府城北一十八里,梅子真所隐之地也。其西则有梅市里、梅福里。),纻罗盖西子之闺(《舆地志》云:「诸暨县罗山西施郑旦所居,有方石,云是西施晒纱处。今名纻罗山。」)
五泄争奇于雁荡(《掇英集》:五泄,瀑布也。在诸暨西四十里,有两山夹溪,造云壁立,高二百丈、广数十丈,水泻五节,故曰五泄。山多奇峰,或比之雁荡云。)四明竞秀于天台(《图经》:「四明山馀姚县。」孙绰天台赋》云:「涉海则有方丈蓬莱,登陆则四明天台。」)
五云中令之故居晋义熙三年中书令王献之居是山,有五色祥云见,安帝诏建云门寺。),十峰昙翼之招提(法华山在会稽县南四十里,僧昙翼栖此,诵《法华经》,因置寺焉。其山十峰,其水双涧,今天衣寺是也。)
故越为之首兮,剡为之面兮。
沃洲天姥,眉兮目兮白乐天沃洲山记》云:「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沃洲天姥为眉、目。」二山今属新昌县。)
金庭桐柏,仙子宅兮金庭观剡县东,王子晋学道登仙之所。《真诰》曰:「南岳真人云:『越有桐柏之金庭,养真之福地,升仙之灵墟也。』」)
南明嵌崆,宝相涌兮新昌南明山宝相寺梁建安王造石佛一躯,高一百尺。)
南岩嵯峨,海迹古兮南岩新昌县西南。唐李绅《龙宫寺碑》云:「南岩海迹,高下犹存。」)
秦望而望秦兮(《史记》:「秦始皇二十七年,上会稽大禹,望于南海,立石刻颂。」《图经》:「秦望山会稽南四十里。又有望秦山始皇登山,群臣于此以望秦中。」),登洛思而思洛兮(洛思山在萧山县东。《舆志》云:「永兴县有洛思山人朱隽来会稽三年不得反,乃登山北顾而叹,因以为名。」)
采葛食蕺,敬吊前王兮蕺山在府治东北三里。赵璘直碑云:「蕺,蔬类,昔越王所嗜,常采于此,遂用名之。在晋为王逸少别址,尚留故池与祠堂。」葛山会稽县东一十里。《吴越春秋》云:「勾践使女织布,以献吴王,采葛是山。」)
脩竹茂林,缅想陈迹兮(《舆地志》云:「山阴县西有兰亭。」王羲之序云:「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脩竹。」又云:「俯仰之间,以为陈迹。」)
连山如珠,秦皇之所驱兮(连山在萧山县西。夏侯曾先《志》云:「连山长冈九里,西北至定山秦始皇欲置石桥渡浙江,今尚存石柱数十列于江际,世传始皇驱山塞海。」)
擪山如玦,亚父之所割兮(擪乌山萧山县南。东方朔《神异志》云:「山是亚父割断萧山南岭,将擪断乌江。」)
北干隐兮明月在(北干山在萧山县北。孔灵符《地志》云:「许询家于此山之阳,诗云:『萧条北干园。』刘真长叹曰:『清风明月,恨无玄度。』」)东山卧兮白云迷东山上虞县西北三十里,谢安石高卧之处。李白《忆东山诗》云:「白云他自散。」)
少微寂兮幽鸟怨(少微山在会稽五云门外十里。《职方员外郎齐唐墓表》云:「公退居湖山日,少微依山有亭榭,独以书史音乐自适。」)太白空兮野猿啼太白山剡县西六十里,与少白山连。夏侯曾先《地志》云:「峻极于天岩崔嵬。赵广信炼丹登仙之处,上有白猿赤玃。」)
其水则浩淼泓澄,散漫萦迂,涨焉而大,风焉而波,净焉如练,莹焉如磨。
溢而为江,潴而为湖,为沼为沚,为潢为污。
汇为陂泽,疏为沟渠,𥧲而田畴,淤而泥涂。
生我稻粱,溉我果蔬。
集有凫雁,戏有龟鱼。
实有菱芡,香有芙蕖
鹘舟如击晋安《海物异名记》:「越人水战,凌波赴敌则有鹘,舟名。」),马楫如驱(《吴越春秋》:「越人以舡为车,以楫为马。」)
船龙夭矫,桥兽睢盱白乐天诗:「船头龙夭矫,桥脚兽睢盱。」)
堰限江河,津通漕输。
航瓯舶闽,浮鄞达吴。
浪桨风帆,千艘万舻,大武挽繂,五丁噪謼,榜人奏功,千里须臾。
境绝利博,莫如鉴湖
八百里之回环,灌九千顷之膏腴(《图经》:「后汉马臻字叔荐山阳人,为太守,创立鉴湖。在会稽山阴二界筑塘蓄水,水高田丈馀,田又高海丈馀。若水少则泄湖溉田,如水多则开湖泄田中水入海,所以无凶年。其塘堤周回三百十里,溉田九千馀顷。」一说鉴湖八百里,盖总言之。钱昭度诗云:「越国荷花八百里。」)
贺监之家(《唐书》:「贺知章秘书监请为道士,诏许之,以宅为千秋观,赐《鉴湖州》一曲。」),浸允常之都(《史记》:「少康庶子封于会稽,后二十馀世,至于允常。」《吴越春秋》云:「越之兴霸,自允常始。」)
人在鉴中,舟行画图(《舆地志》:「南湖萦带郊廓,款属峰岫,白水翠岩,互相映发,若鉴若图。」王逸少云:「从山阴上路行,如在鉴中游。」)
五月清凉,人间所无杜甫诗:「鉴湖五月凉。」)
有菱歌兮声峭谢灵运诗:「菱歌调易急。」王翰诗:「不知湖上菱歌女,几个春舟在若耶。」),有莲女兮貌都西施采莲于若邪溪,李白有《采莲曲》。)
日出兮烟销,渔郎兮啸嘑。
东泛曹江,哀彼孝娥(曹娥江在会稽东四十里。娥,上虞人,父溺死不得尸,娥年十四,沿江恸哭,昼夜不绝,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
西观惊涛,吊夫子胥浙江萧山县西十三里。《史记》:「吴王杀伍子胥,取其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命曰胥山。」)
槩浦思夫槩之封(槩浦在诸暨县北,吴阖闾弟之子夫槩所封之地,因以为名。),翁洲访偃王之庐(翁州属会稽,《郡国志》云:「徐偃王昔居于翁州。」)
箪醪投兮沼吴国(箪醪在会稽南三里,勾践投醪之所。《左传》:「伍子胥曰:『吴其沼乎?』」),扁舟去兮变陶朱(《史记》:范蠡事越,既灭吴,乃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止于陶,天下称陶朱公。)
鼓樵风兮游若邪(若邪溪在会稽县东南后汉郑洪字巨君山阴人孔灵符会稽记》云:「射的山南白鹤山,此鹤为仙人取箭。郑洪尝采薪,得一遗箭,顷有人觅,还之。问何所欲,识其神人也,曰:『常患若邪溪载薪为难,愿朝南风暮北风。』后果然,故溪风至今犹尔,呼为郑公风亦名樵风。」),兴雪棹兮寻隐居剡溪一名戴溪。《晋书》云:「王子猷尝居山阴,夜雪初霁,四望皓然,忽忆戴逵,时在剡,便夜乘小船诣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反。人问其故,子猷曰:『乘兴而来,兴尽而反,何必见戴!』」)
禊事脩兮觞兰渚(兰渚即兰亭也。羲之序云:「会于山阴兰亭修禊事也。有清流激湍,引为流觞曲水。」),陶泓沐兮池戒珠戒珠寺蕺山,本王羲之别业,有鹅池、砚池题扇桥在焉。)
了溪凿兮禹功毕(了溪在剡县东北,源出了山。《越绝书》云:「禹疏了溪,人方宅土。」),刑塘筑兮长人诛(刑塘在会稽县北。《越绝记》:「大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防风后至乃诛之于塘。」贺循会稽记》云:「防风氏,其身三丈,刑者不及,乃筑高塘临之,故曰刑塘。」)
菲泉兮怀古会稽山大禹寺有泉,名曰菲泉。),饮清白兮自娱卧龙山下州宅之西隅,有清白堂、清白泉,太守范文正公命名,有记。)
其物则有鱼盐之饶沈立越州图序》:「濒海居人以鱼盐为生。」),竹箭之美(《尔雅》:「东南之美者,则有会稽之竹箭。」)
山涵海蓄,言其有几。
贡入王室,利周遐迩。
耕焉以火,耨焉以水(《汉书·地理志》云:「江南地广,火耕水耨,民食鱼稻。」)
南风翼苗,翠浪千里。
𥝧稏一空,玉粒如峙。
炊粳酿秫,既甘且旨。
檿桑之奇,号为第一(《吴录》、《太康地记》并云:「诸暨境土诸山第一产,檿桑文采如博綦,方正骈次,有如画作,可为屐鞒。上品者一两至数十万。」)
龙精㒩㒩,吐丝满室(《蚕书》曰:「蚕为龙精。」荀卿《蚕赋》云:「有物于此㒩㒩兮,其状,屡化如神。」)
万草千华,机轴中出,绫纱缯縠,雪积缣匹(《图经》:「贡花纱白编绫、轻交梭绫、轻容生縠、吴绢十样绫、大花绫、编文纱花罗。」)
木则枫梃千丈(《名山志》云:「天姥山有枫木千馀丈。」),松封五夫上虞有地名五夫,始皇木为大夫之处。),桐柏合生嵊县金庭观,《道经》云:「上有桐柏合生。」),檫棐异隅(《舆地志》云:「馀姚太平山,四角各生一种木,不杂他木。一角纯檫,一角纯梓,一角纯棐。」),文梓楩楠(《吴越春秋》:「吴王好起宫室,越王使工入山伐木,天生神木一双,大二十围,阳为文梓,阴为楩楠,以献吴王。」),栎柞槠榆(《郡国志》:「若邪溪有栎木,谢客儿、惠连作诗联句刻于其上。上虞历山,山下多柏木吴越名柞为历,故曰历。」诸暨槠山榆木山。)
连理之柯诸暨有木连院,因有连理木,故得名。),合抱之株,乃斧乃斤,以舆以庐。
乃有萧山陆吉东坡《黄甘陆吉传》:「吉隐萧山。」)诸暨三如(《图经》:「诸暨三如,谓如锦之,如拳之,如丝之苧。」)
成林,贺瓜满区(《尔雅》:「。」任昉《述异记》:「中有王氏橘园胡氏梅山、贺氏瓜丘、陵家白莲。」)
枣实全赤,檎腮半朱,火壳玉,樱桃荐珠,鸭脚含黄,鸡头去卢,百益七绝之奇(《尔雅》:「楙,木瓜。」《埤雅》:「百损一益,楙百益一损。」隐居云:「山阴兰亭、尤多木瓜,人以为良果。」《酉阳杂俎》:「材有七绝,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蛊,五霜叶可爱,六嘉实,七落叶肥大。」),双头四角之殊(越多双头莲,《埤雅》云:「俗言菱芰、而不分别,惟《武陵记》云:「四角三角曰芰,两角曰菱。」)
蔗有昆崙之号(《本草注》:「甘蔗有两种,赤色名昆崙蔗,白色名萩蔗,赤蔗出江东会稽。」)有官长之呼(越有杨梅二种,绝佳,一曰官长,一曰棱梅。)
蔓生则马乳蘡薁,土实则凫茈慈菰。
野蔌溪毛,园蔬木菌
湘湖,箭里之萧山湘湖莼菜会稽有美箭里。)
可荐可羞,采撷无尽。
鳞虫水族,海生池养,丁首丙尾,皤腹缩项,赤鲩文鳢,玄𩺀黄𩺞(以上鱼名并载于《图经》,越所有者,余皆类此。)
䱷人骈集,以钩以网。
羹金鲙玉,不数熊掌。
能言之鹜,善鸣之鹅陆龟蒙养能言之鹜,王羲之爱善鸣之鹅。),输芒之蟹,孕珠之蠃,文身合氏之子(蛤有文,故谓之文蛤。元微之诗:「乡味尤珍蛤。」合氏子见东坡《江瑶柱传》。)跛足从事之徒元微之诗:「鳖解称从事。」),街填巷委,与土仝多。
异兽珍禽,屑铜吐绶(铜牛山在会稽县夏侯曾先《地志》云:「昔有铜牛见于灵汜桥,人逐之,奔入此山,掘地视之,悉铜屑也。」《图经》:「太白山有鸟,尾似鸡,文采五色,口吐绿绶,长数尺,号吐绶鸟。」)
猛虎负子萧山有去虎山本名虎子山,有猛虎伤人。景德四年六月晦日,虎负一子而渡浙江而去,知县杜守一改名焉。),灵乌送𪆪(法华山有双乌鹡,长则送出之,故惟此乌在焉。唐万《齐融守碑》云:「双乌所以示北。」)
凤栖鹿化会稽凤林乡。按《吴越春秋》:「禹会诸侯于稽山,因传国政。凤凰栖于木,百鸟伺于泽」。华公《凤林诗》:「苗山会计图书曰,威凤曾栖璧玉枝。」《龙瑞图经》:「葛仙翁有桐木,隐几化为白鹿,三足,号为鹿迹山。」),鹤拾雁耨孔灵符会稽记》云:「射的山西南有白鹤,为仙人取箭,因号箭羽山。」上虞有雁田,州志云:「夏禹与诸侯虞乐于此,化感鸟兽,故其地雁为民田拔草根,除其穗。」)
熊罴狸豹,猴玃猿啼。
鵁衔鸬吐(《埤雅》:「鵁鶄子衔母翅。」「鸬鹚吐而生子。」),莺求鹑斗。
鸥浮鹬浴(《禽经》曰:「凫善没,鸥好浮。」《埤雅》:「鹬翡翠也,衒其毛羽,日浴登阑洄渊之间。」),鸦寒鳦瘦(越多寒鸦,秦少游词「寒鸦万点」,黄岩叟词「寒鸦如豆」,俱得其实。鳦,燕也,有二种:有胡燕,有越燕,胡燕肥,越燕瘦。)
巧妇锥喙(《埤雅》:「鹪鹩性巧,故俗呼巧妇。其喙尖利如锥,巢至精密。」),舂锄雪脰(《尔雅》:「鹭舂锄。」《埤雅》:「步于浅水,好自低昂,故曰舂锄。」)
林栖水宿,脩尾长咮(《禽经》曰:「陆鸟曰栖,水鸟曰宿。」又曰:「山禽之咮多短,水禽之咮多长,山禽之尾多修,水禽之尾多促。」)
江湖为笼,山林为囿。
以牡以牝,以蜚以走。
甲第名园,奇葩异香。
牡丹如洛,芍药如扬(欧阳公《花品序》:「牡丹西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出越州,出洛阳者为天下第一。」扬州出千叶芍药。)
木兰载新吴蜕镇东军监军使院记》云:「大厦之前,木兰特异,越城之中,称为一绝。当前政不轨之际,忽焉凋○,逮彭城王之镇临也,绿叶紫苞,载新阳艳也。」)海榴怀芳州宅旧有海榴亭。唐李绅诗:「怀芳不作翻风艳,列萼犹含泫露妍。」)
菊山黄华(《图经》:「菊山萧山县西,山多甘菊。唐县李萼、尉丘丹目之曰菊山。」)兰亭国香(《越绝书》:「兰亭山阴越王种兰处。」)
天衣杜鹃天衣寺杜鹃花最奇,每岁盛开,观者竞集。)东山蔷薇李白诗:「不到东山久,蔷薇几度花。」)
湖映香雪(越多梅花,又馀姚澳湖,以得名。),鉴生水芝李白诗:「荷花鉴里生。」)
并蒂(越有鸳鸯,双头千叶。),仙桂丹枝(越有丹桂。)
司华骋巧,天女效奇。
桃李漫山,臧穫视之。
药物之产,不知其名。
白术丹参,甘菊黄精,吴萸越桃(山栀子一名越桃。),禹粮石英嵊县了山出禹馀粮诸暨乌带山出紫石英。)
蓟训鬻之以疗疾(《图经》:「古废市在州南。」《舆地志》曰:「昔蓟训卖药于此市中。」)彭祖服之而延龄彭山会稽县北。《典录》云:「彭祖隐居之城。」)秦皇求之而莫致(《史记》:「始皇令方士徐韨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葛仙饵之而飞升葛仙翁炼丹飞升,禹穴北有仙岩。)
日铸雪芽日铸山在会稽东南五十五里,欧冶铸剑之所。《览古集》云:「会稽日铸洪崖双井不在建腊之后。」),卧龙瑞草卧龙山亦产奇茗。范文正公清白堂记》:「以建溪日铸卧龙、云门之茗试之,甘液华滋,悦人襟灵。」张伯玉云:「卧龙吴越。」),瀑岭称仙(《茶经》云:「馀姚县生瀑布岭者号仙茗。」),茗山斗好(《图经》:「茗山萧山县西,其上多奇茗。」)顾渚争先,建溪仝蚤。
碾尘飞玉,瓯涛翻皓,生两腋之清风,兴飘飘于蓬岛
剡藤番番,管城斑斑(越纸出于剡,舒元舆有《悲古剡藤》文。《图经》:「越出笔管。」)
冰敲嵊水张伯玉诗:「敲冰呈巧手。」注云:「越俗呼敲冰纸为巧手。」)剪顾园(《述异记》:「越中有顾家斑竹。」),制于蒙、蔡之手,游于羲、猷之间。
友陈元与端紫,仝文字于人寰。
至若龙护金书(《龙瑞图经》:「黄帝藏金简玉字书于宛委山,禹探得之。唐开元二年,投金笼于禹穴,俄有一龙自穴出,现于坛上,赐号龙瑞宫。」),苔封石刻(《齐书》志云:「会稽剡县刻石山相传于名,不知文字所在。宋升明本县名家儿,袭祖行猎,忽见石上有文,凡三处,苔生其上,字不可识,刊笞去之,有大石文、立石文、小石文云云。或云卫夫人碑堕此中,因以为名。),苗山金玉(《山海经》:「会稽山上多金玉,下多珠石。」),邪堇铜锡(《吴越春秋》云:「欧冶子越王铸剑,破赤堇之山而出锡,涸若邪之溪而出铜。」)
黄帝之鉴(《述异记》:「世传黄帝铸鉴于此,故名鉴湖。」)神禹之璧绍兴丁丑禹祠之前有光见,人即其处得圭璧。),欧冶之剑(见「邪堇铜锡」注。)蔡邕之笛(《舆地志》:「蔡邕避难于越,宿千秋亭,仰见榱,知有奇响,因取以为笛,遂为宝器。」)虞翻之床(《图经》:「五官省相传有虞翻床,翻为吴长沙王所礼,特设此床,以表贤客。」)秦皇之石(《舆地志》:秦始皇刻石,前有方石,广十丈,云是始皇座,两边有方石八所,云是丞相已下座。)
淳碑斯篆(汉邯郸淳作《曹娥》,蔡邕题曰:「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秦望山始皇《颂德碑》,李斯篆。),江笔肃墨(府治之北有笔飞巷,江淹梦笔之所也。汉王肃随父在郡东斋,夜有女子从地中出,与语,将晓辞别,赠墨二员,时方注《周易》,多有凝滞,旦用此墨,觉才思开敏。)
雷鼓铜漏(《汉书·王尊传》:「母持布鼓于雷门。」注云:「雷门,会稽城门也,有大鼓,声闻洛阳。」会稽黄閤故有铜漏,古制甚精,王羲之陆机《漏赋》,镌刻于上,历代以为宝。)梅梁窆石(《越绝书》:「少康禹祠于陵所」,梁时修庙,少一梁木,夕有风雨,漂一木至,乃梅梁也,今存。窆石禹陵之前,旧经云:禹葬会稽,取此石为窆。秦少游诗云:「一代衣冠埋窆石,千年风雨锁梅梁。」)
罍金履铁晋太康中上虞县于道观井中获金罍故县金罍名驿。《郡国志》云:涂山有石舡,长一丈,云禹所乘来。宋元嘉中于舡侧掘得铁履一双,梁初又得青玉印。」),罂铜印玉晋太元年中,谢輶为郡守,掘郡厅柱下深八尺,得古铜罂,可容数斗,封题作「越王」字,文甚分明,是今隶书,馀不可识,輶以为范蠡厌胜之术,遂埋之,今不识处。玉印见上注。)
胎草蹄石(《图经》:「猎士陈惠度于剡山射孕鹿,既伤,产下一子,以舌舐子,身乾而后鹿母乃死,惠度弃弓矢为僧,鹿死之处生草,号鹿胎草诸暨有马蹄石,传云始皇东巡,马蹄践此,其迹存焉。)黄竹神木萧山黄竹山。《越绝记》云:「范蠡遗鞭于此,生为林,竹色皆黄,状如刀割。」神木见「文梓楩楠」注。)
流黄汉簟(《西京杂记》:「会稽贡竹簟,号流黄簟。」),錞于周乐(《会稽记》:「涂山庙中有周时乐器,名錞于。」)
活人之草(《郡国志》云:「会稽横山有草,茎赤叶青,人死覆之,更活。」),止痛之木(《图经》:「郡王官廨两杉梁,相传勾践听事之旧梁,历代虽远,材质不异,俗谚云『千年之木,能止心痛』,有削服者,多愈。」),柘敷荣而华含戚(《石氏宗谱》:新昌石昉墓前有柘木,生而内向,覆坟如盖然。守墓者言,每有登科者,则柘有枝特生,一枝一人,或二三枝则二三人云。《会稽览古集》:「四明山有双石如,高数尺,野花丛生其顶,杜鹃鸣时,烂若霞锦。」国朝祖宗遏密,皆三年不荣。职方齐唐尝为之赞。华镇诗云:「鼎湖龙去苍髯断,三载丛花不记。」),天雨钱而山储(剡有禅房寺,旧经云:安南将军僧成有德政,感天雨钱数亿万,遂舍造寺,号钱房院。梁天监中禅房寺。储山在会稽,东南有粟山周处《风俗记》:「舜时供储在此。」)
皆希世之奇迹,盖欲言而不足。
其人则见于《吴越春秋》、《会稽典录》,图经地志,历代柬牍,大书特书,班班满目。
孝者悌者,忠者义者,廉者逊者,智者健者,优于文词者,长于吏事者,擢秀科目之荣者,策名卿相之贵者,杀身以成仁者,隐居以求志者,埋光屠钓之微者,晦迹佛老之异者。
虞翻之言有所不能尽,朱育之对有所不能既(《会稽典录》云:「孙亮时,山阴朱育少好奇字,仕郡门下书佐太守濮阳兴正旦宴见掾吏,问:『昔王景兴问士于虞仲翔,而未睹仲翔对也,书佐宁识之乎?』对云云。府君称善。」),予亦焉能缕数之哉,姑摘其尤之一二:前则种、蠡、计𥓋,号贤大夫(按《吴越春秋》,越王有八臣四友,文种范蠡、计𥓋最显。),后则严助、买臣,直承明庐(《汉书》:严助朱买臣会稽吴人武帝时,俱为侍中,后皆为会稽守。)
孝悌则张万和之父子唐张万和诸暨人,遭父母丧,兄弟庐墓二十馀年。万和终,子亦庐墓。)韩灵敏之弟昆齐韩灵敏,剡人,早孤,与兄灵珍并有至性。母亡,无以营凶,共种瓜半亩,朝暮生,遂办葬事。)
邓、斯、祁、樊自杀以代罪朱育对曰:「处士邓卢叙弟犯公宪,自杀乞代。吴宁斯敦山阴祁庚上虞樊正咸代父死罪。」)董黯、朱、魏报雠而名闻虞翻对曰:「句章董黯尽心色养,丧致其哀,怨亲之辱,白日报雠,海内名闻。又魏朱恭明永兴人,父为乌伤陈硕所杀,恭明志在报雠。未间,病亡,刺杀其子,遂奔魏。后汉魏少英上虞人,兄为乡人所杀,少英报雠讫,遂亡命。)
或湿衣以障火(丁兴,会稽人,家近荒野,野火沿烧,兴母老病,乃湿衣覆母,以身障火,身死母存。),或泣血以戢焚许伯会萧山人,遭母丧,结庐墓侧。野火将及坟所,乃悲号恸哭,天忽降雨,火则随灭。),或衔哀而庐墓山阴钟离表、剡郑僧保诸暨张万和萧山许伯会、戴恭,皆以庐墓著名。),或负土以成坟诸暨张孝和、申屠氏女、萧山郭世道许伯会,并负土成坟。),或以行而名里(剡王知元父丧,哀毁卒,高宗改为孝义里。诸暨贾思会母亡,以至孝闻,有司奏改其里为孝义里。永兴郭世道负土成坟,袁愉表其行,敕改所居里为孝行里。),或以义而旌门山阴严世期好施慕善,有司奏榜其门曰义行。剡公孙达居丧事母,名闻郡县,诏表门闾。萧山俞仅一门四代,兄弟十五人,老幼八十馀口,为乡里所称,观察使孟简书于《图经》,以励风俗。)
懿矣三女(《齐书》:「会稽陆氏有三女,无男,祖父母年八九十,相继卒,三女自营坟葬,为庵,舍墓侧。),贤哉二娥曹娥见「曹江」注。国史:朱娥上虞朱回女也,母亡,养于祖媪。十岁,里中朱颜与媪竞,持刀欲杀媪,一家惊溃,独号呼而前,拥蔽媪,手挽颜刀曰:「宁杀我,毋杀媪也。」媪脱,死,事闻,赐其家粟帛。其后会稽董偕为立像于曹娥,四时配享。),处子之孝,凛然可多。
节义则黄公居四皓之列虞翻对曰:「鄞大里黄公絜己,暴秦之世,高祖即祚,不能一致。惠帝恭逊,出则济难。」)魏少英参八隽之俦(少英见《后汉·党锢传》。虞翻曰:「少英遭此屯蹇,忘家忧国,列在八隽,为世英彦。」)
蒙难卫主则有若丁潭晋丁潭字世康山阴人苏峻乱,成帝蒙尘于石头,随从不离帝侧。),委身授命则有若王脩虞翻曰:「句章王脩,委身授命,垂声来世。」)
虞喜躬岁寒之操晋虞喜字仲宁馀姚人太康中诏曰:「洁静其操,岁寒不移。」)孔愉洪止足之谋晋孔愉字敬康山阴人。史赞曰:「洪止足之分,有廉逊之风。」)
或一门死三世之义虞翻曰:「决曹掾上虞孟英三世死义。」),或一邑萃三康之㳅山阴孔愉敬康张茂伟康丁潭世康,齐唐时人,号会稽三康。)
至若㮤杨柳朱,永宁瞿素,妇节峥嵘,蹈死不顾朱育对:「其女则杨柳朱,永宁瞿素,或一醮守节,丧身不顾,或遭寇劫贼,死不亏行。」)
卓行则郑洪、韩说、钟离意、朱隽、戴就举于孝廉后汉郑洪韩说钟离意山阴人,朱隽、戴就上虞人,并举孝廉。)虞潭、孔奂、沈融、朱仕明举于秀茂晋虞潭馀姚人陈孔奂山阴人,唐沈融,会稽人,并举秀才。齐朱仕明剡人,举茂才。)
虞寄起于对策虞寄馀姚人,弱冠对策,高第起家。)赵晔推于有道后汉赵晔山阴人,举有道。)
陈子公退侵地之藩会稽陈嚣字子公,以逊为行,与纪伯为邻。伯窃蕃地自益,见之不言,移一丈以润纪伯。伯觉知患,俱乃还所侵之地。两边俱退,乃为一路。鸿嘉二年太守右扶风周府君刻石旌表,号曰义里长詹路。)钟离牧拒惭还之吴钟离牧山阴人,居永兴种稻二十亩,临熟,民认之,遂与,后民惭还,闭门不受。)
循吏则有还珠孟尝(《后汉·循吏》:孟尝字伯周上虞人。为合浦太守。郡无耕稼,所资珠玑,前政贪残,珠徙交趾,尝清洁无求,珠乃还郡。),致雁虞国(孔晔记云:虞国,馀姚人汉时日南太守,有惠政。行部有双雁随轩翔舞,及还馀姚,雁奔随归国。卒,雁栖于墓侧,后遂成群,今馀姚有双雁乡。),希铣遗四州之爱唐康希铣,会稽人,为饶、海、台、睦四州刺史颜鲁公撰碑,今断碑犹存。)香著历任之绩香字曼卿萧山人。《会稽典录》云:「香历任邑长,皆有声绩。」)
儒学则王充以《论衡》显(后汉王充字仲任上虞人,著《论衡》八十五篇。)沈珣以《大义》称唐沈珣会稽人,撰《九经大义》百卷。),谢沉、谢承之史学(晋谢沉字行思山阴人,明练经史,撰《晋书》三十馀卷。承字伟平,亦山阴人,博学洽闻,撰《后汉书》一百馀卷。)孔佥、孔祛之明经梁孔佥山阴人,通五经,尤明三《礼》,生徒数百人,三为五经博士孔子祛山阴人,讲《尚书》,听者尝数百人,著《尚书义》二十卷。),贺孝先擅儒宗号晋贺循字孝先山阴人,经学第一,为江东儒宗。)虞伯施剸博学之名(唐虞世南字伯施太宗世南有五绝,其一博学也。)
文章则孙兴公掞金声之赋晋孙绰字兴公会稽人,作《天台赋》,谓友人曰:「卿试掷地,当作金声。」)徐季海挥玉堂之策唐徐浩字季海,为中书舍人,诏令诰策,皆为之。)
晔若春荣则任奕、虞翔朱育对曰:「文章之士则任奕虞翔,齐驰文檄,晔若春荣。」),文不加点则四明狂客唐贺知章字贵真永兴人自号四明狂客,醉后属词,动成篇卷,文不加点。)
二贺、二虞蜚声籍籍唐贺德仁山阴人,与从兄德基以文辞称,人为语曰:「学行可师贺德基,文质彬彬贺德仁。」虞世南与兄世基俱善属文,时人方之二陆。)吴融十诏成于俄刻唐吴融山阴人昭宗时,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帝曾指授叠十许藁,跪作诏,少选成,语当意详。)
隐逸则严、谢、秦、方、述睿、充符后汉严光字子陵馀姚人晋谢敷会稽人。月犯少微,星占者以隐士当之,俄而死。唐秦系会稽人,初隐于剡,后居泉州南安,人号其山为高士峰方干字雄飞,今五云门外有方干岛、登波坊,有方干池,皆隐所也。唐孔述睿山阴人,与兄充符皆隐嵩山。),方术则介象、吴范、严卿、夷吾吴介象字元则,学气术,能于屋上煮物而火不焚。吴范字文则,明历数,知风气。晋严卿善卜筮。皆会稽人后汉谢夷吾字尧卿山阴人,学风角占候,克日卒。)
丹青则孙遇、道芬(《名画录》:孙遇僧道芬会稽人,以善画著名。),笔札则孔琳、徐峤宋孔琳之山阴人徐峤之会稽人,皆善草隶书。),浮屠则道林、灵澈僧支遁字道林,居沃焦山,与王谢诸公游,唐僧灵澈会稽汤氏子也,工诗,与刘柳善。),神仙则刘晨、阮肇(《续齐谐记》:汉永平十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因遇女仙,半年还家,并无相识,验得七代孙,至太康年失二人所在。)
乃有溪上浣纱之女诸暨西施浣纱石。),林间舞剑之姝(《吴越春秋》:越有处女,出于南林越王聘之,问以剑戟之术。」),色白天下(杜诗:「越女天下白。」),气雄万夫(越女论剑曰:「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王欲试之,其术即见。」)
勾践复国也,有六千君子(《史记》:「越伐吴,发教士四万人、君子六千人。」),项氏崛起也,有八千子弟(《史记》:「项羽会稽,得精兵八千人渡江。」今山阴有项里,乃与叔父梁避仇之地。),霸有江浙,横行当代。
彼二霸之得人,尚斗量而车载,矧历世之人材,亦足明其大槩。
逮我国朝,尤号多士,二百年间,不可胜纪。
大则杜正献之勋德杜祁公衍字世昌会稽人谥曰正献。),次则孙威敏之功名孙大资沔,字元规会稽人谥曰威敏。)
姚石郎司元祐之直姚给事劬,字辉中山阴人元祐中谏官,有直声。)顾内相江南之英顾内翰临字子敦会稽人东坡赠诗云:「君为江南英,面作河朔伟。」)
万石云仍,匪建则庆新昌石氏为东南名族,国朝登第者几三十人。)
二陆棠棣,如云与衡陆左丞佃字农师,弟傅字岩老,俱有才名,比晋二陆。)
吴先生风高于贺老吴先生名孜嘉祐治平间名士,舍宅为泮宫。今有祠堂存,君子以为贤于贺监一等。),齐职方迹拟于渊明齐贤良唐字祖之,仕至职方员外郎,退居湖山,名曰少微,自为诗云:「直当山面开三径,平截波心种绿杨。」)
钱氏世贤科之盛钱内翰易会稽人景德三年中制科。子明逸庆历二年彦远庆历六年并中制科。),史门继衣锦之荣(剡中史氏兄弟相继登科,乡号继锦。)
刘求以义门会稽求氏、上虞刘氏,并号义门。),杜赵以处士王荆公有《赠越中处士杜醇》诗。赵处士仲渊祥符中被召,不赴。)
或览古以流咏(故朝奉大夫华君名镇字安仁,尝著《会稽览古诗》百馀篇。),或编图而著名(诸葛深字通甫,总集历代帝王年纪,自三皇至于大宋,编之为图,名曰《绍运》。)
至若联翩桂籍,焜耀簪缨,名登史策,足叠天庭,盖尝询之故老,往往莫识其名矣。
故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者,顾长康之言也刘义庆《世说》云:「顾长康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山转远转高、水转深转清者,李浙东之记也唐李逊《游妙喜寺记》:「越州好山水,山转远转高,水转深转清。」)
瑰奇市井、佳丽闉阇者,白馀杭之诗也白乐天《和元稹阳明洞天》诗云:「瑰奇填市井,佳丽溢闉阇。」)
忠臣系踵、孝子连闾者,虞功曹之对也虞翻王府君曰:「海岳精液,善生俊异,是以忠臣系踵,孝子连闾,下及贤女,靡不育焉。」)
越之山川风物,其大略如此」。
子真始惊而疑,卒叹而敼曰:「壮矣哉,盛矣哉!
山川如斯,人物如斯,吾未之前闻也。
然越在春秋,僻处东夷,夫子作经,𡬯为于越,其人材风俗,固未可与齐、晋、鲁、卫诸列国抗衡也。
今有君所称,几不容口。
岂昔日远于京畿,含香未越,如王景兴之言邪王景兴虞翻曰:「闻玉出昆山,珠生南海,远方异域各生珍宝,曾闻士人叹美贵邦,旧多英俊,徒以远于京畿,含香未越尔。功曹雅好博古,宁识其人邪?对云云。)
抑山川降灵孕秀,固自有时邪?
抑亦因人作成而致然邪」?
有君曰:「昔严朱二子,为汉名卿,昼绣故乡,夹道郊迎,争观快睹,歆艳其荣,故其俗始尚文学而敼功名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文辞并发,上拜买臣会稽太守,谓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
右军为越内史,雅会兰亭,流觞曲水,临池墨妙,辉映千祀,能使遗文感槩君子,故其俗始尚风流,而多翰墨之士晋王羲之右将军会稽内史,以上巳日谢安孙绰许询之流会于兰亭,流觞曲水,自为之序,其末云:「后之君子,亦将有感于斯文。」)
唐元微之一代奇才,罢侍玉皇,谪居蓬莱,宾窦邻白,唱酬往来,繇是鉴湖秦望之奇益闻,故其俗至今好吟咏,而多风骚之才唐元稹字微之,罢相为浙东观察使,辟窦巩为副,工于诗,与之酬和,故鉴湖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微之州宅》诗云:「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小蓬莱。」时白乐天守杭,常以诗筒往来,后白赴阙,留赠云:「从此舟人应省事,寂寥无复递诗筒。」)
不独此数君子也。
任延、张霸以尚贤为治,而俗始贵士后汉任延郡尉会稽称多士,皆聘请高士,如董子仪严子陵,待以师友之礼,郡中贤士大夫争往附焉。张霸为守,表用处士顾奉、公孙等,其馀有业行者皆见擢用,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
刘宠、车俊以洁己化下,而人斯尚清后汉刘宠太守,郡中大化,召为将作大匠山阴五六老叟人赍百钱送为人选一大钱受之。吴车俊为太守在公清忠。)
第五伦下令而淫祀之风革后汉第五伦太守,俗多淫祀,常椎牛祭神,财产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后遂断绝。)诸葛恢莅政而陵迟之俗兴诸葛恢太守元帝谓曰:「今之会稽,昔之关中,政之所先,君为言之。」曰:「今天下丧乱,风俗陵迟,宜尊五美,屏四恶,进忠实,退浮华。」帝纳之,以政绩第一增秩。)
至若李唐,刺史九十八公,首有庞玉,显有姚崇,图经十子,郡绩称雄(《唐太守题名记》凡九十八人,总管庞玉为首,其最显者姚元之,后为开元贤宰相。其以名见于图经者十人:李大亮、窦怀正、薛平陆亘杨于陵李逊、薛成、元稹王式弟⿔。)
国朝逮今,盖百馀政,前有文简,后有文正,题名所记,比唐为盛(《宋太守题名记》始于毕文简公士安,其间显者非一,而尤贤者范文正公。)
承宣得人,风俗斯美,盖亦理之然也」。
子真曰:「是诚有之,然皆二千石之事尔,未足多也,愿闻其上者」。
有君曰:「昔勾践会稽之栖也(《史记》:「越王,吴败之夫越王乃以馀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痛石室之辱也(《吴越春秋》:「越王入臣吴,拘于石室胆之中,越王服犊鼻、著樵头,斫剉养马。」)目水足,抱冰握火越王念复吴雠,苦身劳心,夜以接日,目卧则切之以,足寒则渍之以水,抱冰还握火。),采蕺于山越王吴王尝恶,遂病口臭,范蠡乃令左右皆食岑草以乱其臭,越人至今以为俗。岑草,蕺也,见前注。),置胆于坐(《史记》:「勾践反国,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汝忘会稽之耻邪?』」)
妇兴歌,名曰《何苦》,其词曰:『尝胆不苦味若饴,令我采葛以作丝(《吴越春秋》:「越王使国中男女入山采葛作布,以献吴王,吴王大悦妇伤越王用心之苦,乃作《何苦》之诗云云。」)』。
二十年间,焦心苦志,卒灭强吴,以雪前耻。
《越绝》之称,权舆于此(《越绝书》:闻者曰:何谓越绝?越者国之氏也,绝者绝也,谓勾践时也。)
故其俗至今能慷慨以复雠,隐忍以成事。
若是何如」?
子真曰:「兹霸者之事也,传不云乎,『碎而王,驳而霸』,彼齐威、晋文之盛,犹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况勾践乎」!
有君曰:「昔禹治水之毕,与群后计功苗山,更名会稽,卒而葬焉,祠庙陵寝,于今尚存(《图经》:「禹陵会稽山。」《吴越春秋》:「禹到越,因病死,葬焉,苇椁桐棺,穿圹七尺,下无及泉,坟高三尺,土阶三等。」《越绝书》:「少康立祠于禹陵所。」)
上有遗井贺循《地志》云:「会稽山有禹井,去禹穴二十五步,谓禹穿凿,故因名之。」),下有菲泉,过而饮者,莫不发免鱼之叹,兴河洛之思。
不独勾践有其烈(《史记》:「勾践有禹之遗烈。」),马侯嗣其功马臻创立鉴湖。),至今其俗勤劳俭啬,实有禹之遗风。
若是何如」?
子真曰:「美哉禹功!
宜其代舜而有天下也。
游于是,穸于是,庙食于是,兹所以化被万世之久也。
然说者以为入圣域而未优,其必有大于此者乎」?
有君曰:「舜生于诸冯,孟子以为东夷之人,历世逾远,流传失真,太史公以为冀州,然邪,否邪(《史记》:「舜,冀州人」,冀在河南,非东夷也,与孟子之说异。)
之邑则有上虞馀姚(《图经》:夏禹与诸侯会计,因相虞乐于此,故曰上虞周处《风土记》云:「舜后支庶所封,舜姓姚,故曰馀姚。一曰谓邑有姚丘,即舜母握登感大虹生舜之地。」),山有虞山、历山(《图经》:虞山馀姚西三十里。一云在上虞之东。太康《地志》云:舜避丹朱于此。历山会稽东南八十四里。旧《图经》云:「昔舜耕之所。」),水有渔浦三怃(《图经》:上虞县北有渔河,是舜渔之处。又上虞有地名渔滨,虞滨。《水经》:妫石入东海,江里有上中下三怃,言二女降,时妫地高险回曲,使者至险,辄怃然而叹,故曰三怃。),地则有姚丘百官(《风土记》:「舜生于姚丘,去上虞四十里有姚丘,即姚丘也。《新记》云:「《书》『平章百姓』,今上虞有百官里。」《会稽记》:「百官者,丹朱从舜于此。」)
里焉有上虞里,舜时供储在此。),陶焉有灶上虞有古陶灶,言舜所作。),汲焉有井(舜井在上虞西北三十五里,又有舜水县南二百五十步。),祀焉有庙舜庙上虞县西三十五里。),皆其遗迹也。
意者,不生于是,则游于是乎?
舜为人子,克谐以孝,故其俗至今烝烝是效;
舜为人臣,克尽其道,故其俗至今孳孳是蹈;
舜为人兄,怨怒不藏,故其俗至今爱而能容;
舜为人君,以天下禅,故其俗至今廉而能逊。
若是如何」?
子真矍然离席而立,拱手而对曰:「于戏,噫嘻!
尽善尽美,虽甚盛德,蔑有加矣。
季札观乐而止于《韶》,自《韶》之外不敢观。
余问风俗,亦极于舜,自舜之外不复问矣」。
无妄先生粲然失笑于旁,曰:「固则子真之问、有君之答也。
兹皆古之越,非今之越也。
人死骨朽,世变风移,山川虽在,人物已非。
前日淳朴变而浇伪,前日廉逊变而争敚,前日勤俭变而矫怠,前日忠孝变而凶悖,尚何执纸上陈迹而譊譊其颊舌邪」?
有君曰:「先生之言是也。
然风俗不常美,亦不常弊,善焉恶焉,维人是系。
今朝廷驻跸东南,越为钜藩,密迩尧天,盖尺五间。
帝命重臣,来镇是邦,入境问俗,登堂观风卧龙山观风堂。),因舜禹之遗化,明吾君之至仁,布德教于黄堂,变薄俗而还淳
矧何世之无才,亦奚有于古今?
子不见夫衔命虏庭,死于王事,如陈公、张公者乎陈公名过庭张公名宇发靖康间为和议使,咸死于虏中。)
议礼靖康,赴难建炎,如华君、傅君者乎华君名初平靖康初太常博士,议礼不屈,事见李参政所作墓志。傅君名崧卿建炎间虏犯浙东,越守以城降,公举兵赴难,越人赖之。)
是岂异代之人邪?
又不见夫姚江陈公陈公名橐。),所临有声,亦克知退,身名两荣;
执政李公李公名光。),忤意权臣,老于沦落,世贤其人;
悯孝蔡子,捐生可悲,同彼旌忠,庙食于兹(蔡孝子名定,父以罪系狱,请代弗许,遂自沉于河,竟脱父罪。事闻乎朝,立庙号悯孝建炎间,越守以城降虏,班直唐琦奋砖击虏酋,慢骂而死,庙号旌忠。)
隐吏王君王君名公衮,手斩发冢之雠,自投于府。),斩雠著名,一门可称,贤父难兄。
兹固先生目所亲睹也,安知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古乎」?
先生曰:「有君越人也,知越之风俗而已矣。
子虚夸云梦,乌有先生诧齐,亡是公折之以上林之事。
今越未足侔齐楚之大,尚何足以夸之」?
有君曰:「昔吴子问柳先生晋国之事,而以晋对;
子真问余以越国之俗,而余以越答,亦各因其所问而及之尔,余岂瞢然无闻无知于越之外哉!
今天子披舆地之图,思祖宗之绩,求治如不及,见贤而太息,文德既修,武事时阅,盖将舞干戚而服远夷,复侵疆而旋京阙。
余俟其车书仝,南北一,仿吉甫,美周室,赋《崧高》,歌吉日;
鲁公,命元结,磨苍崖,秃钜笔,颂中兴,纪洪烈。
迈三五,夐前牒,亘天地,昭日月。
于是穷章亥之所步,考神禹之所别,览四海九州之风俗,掩《两京》、《三都》之著述。
腾万丈之光芒,有皇宋一统之赋出,回视会稽,盖甄陶中之一物」。
无妄先生自知失言,色有馀愧,乃与子真逡巡而避。
有君退而啸傲于南窗,有飘飘凌云之气(《梅溪先生后集》卷一。又见单刻本《会稽三赋》卷上,《山堂肆考》卷一二九,《历代赋汇》卷三七,《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三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九,《南宋文录录》卷一。)
「登洛思」下原衍「兮」字,据雍正本、四库本、光绪本删。
泫露:四库本同,雍正本、光绪本作「濯露」。